看來沈子瑜對我們的到來並不很意外。
“原來就是你到處打聽我?”他埋怨高度,“你也真是,滿世界跟人家說你是精神病院的,要找我,人家還以為我出什麼毛病了呢。你這不是影響我的名譽嗎?”
“你的名譽要緊,還是朱珠的命要緊?”高度冷冷地反問。
沈子瑜啞口無言。我看著這個男人。他已人中年,看得出很懂得保養,連指甲都修剪得格外齊整平滑。可他卻讓我覺得如此委瑣,尤其是坐在高度身邊。高度顯然也討厭這人,但為了朱珠,他還是耐著性子,苦口婆心和沈子瑜談了半天。聽著他的講述,沒人會不同情朱珠。
沈子瑜倒也一直聽高度說。但他愁眉苦臉的,始終不表態。我坐在一旁,氣得真想上前踢他幾腳,替朱珠,也替所有女人。我不相信這樣一個男人,當初會給過朱珠真誠的愛。
最後高度說:“我也不要求你有多無私。隻是朱珠的病確實因你而起,即使法律上你無需負責,但人總要講個道義。她現在對治療非常排斥,我們希望在一段時間裏你能常去看看她,勸她配合醫院治療。至於以後怎麼樣,完全在你自己。這要求不算過分吧?”
沈子瑜想了半天,歎了口氣,說:“不是我不想幫這個忙……剛才聽你說的那些,老實說,人心都是肉長的,我跟她好歹也有那麼一段情分,怎麼可能無動於衷呢?可我想來想去,還是覺得不行……”
高度急了。
“為什麼不行呢?也不要你多做什麼,隻是讓你去看看她,對她稍微溫和一點兒,勸她按時吃藥……這並不是什麼難事兒,但對朱珠來說就很重要。我不管你們以前有什麼恩恩怨怨,我隻是個醫生,希望能給我的病人一點兒希望而已。你是個男人,這麼一點兒責任都不能承擔起來嗎?”
沈子瑜一臉讓人膩歪的表情,說:“唉,你們到底是局外人,說起來輕鬆……我知道,朱珠現在這樣了,大家肯定都是罵我,把責任都推到我身上,其實,我也真是冤枉……”
高度打斷他:“我不是跟你說了嗎,你們之間的事情不管。現在,哪怕你就把朱珠當成一個普通朋友,算是幫她一個大忙,把她從這個病裏解救出來,這也不行?”
沈子瑜點了一枝煙,抽了半天,最後他把煙掐了,好像下了一個天大的決心,說:“這樣吧,你讓我考慮一晚上,明天我就給你答複。”
高度有些不放心,問沈子瑜還要在這兒呆幾天。沈子瑜這時卻開始說漂亮話了,說他也是有情有意的人,朱珠成了現在這樣,他也很同情、很憐惜,如果真能幫朱珠,他絕不會推脫……不知怎麼,雖然沈子瑜一臉誠懇,可他說的話我一句都不信。
可高度卻像是相信了。他認真地和沈子瑜互留手機號,約好明天等沈子瑜消息。然後我們一起離開。到了樓下,那個經理和服務員都在,忙上來詢問情況。
“怎麼樣?”
我忙替高度回答她們:“已經和他談過了。沒事兒。”
服務員好像挺緊張,追問:“那人……不會突然發病吧?”
我忍著笑,一臉嚴肅地說:“目前情況還好。醫生跟他談過之後,他情緒穩定了不少。”
我還想裝模作樣多說幾句,也借機宣泄一下我對沈子瑜的厭煩。但高度拉拉我的袖子,示意趕緊離開,我又向她們道了謝,這才往外走。走出幾步,我還聽見她們在身後議論。
“看上去挺正常的啊。”
“哎呀你不知道,聽說有些精神病裝得比正常人還正常,其實這樣的最危險了……”
我跑到大門外才笑出聲來。
高度也笑了。他誇我表演很成功,一本正經,像模像樣的。“我不成。”他說,“我這人特笨,一撒謊就會露餡。”
“那說明你老實。”我糾正他,“老實這個詞不準確,應該是……坦蕩。我看剛才那個沈子瑜的話你也信了。我就不信。我可沒你那麼坦蕩。我從小容易懷疑,很難得完全信任一個人。和你相比,我這人……心理比較陰暗。”
高度研究似的看著我:“為什麼?”
“你是問我為什麼我不相信沈子瑜,還是為什麼我心理陰暗?”
“都問。挨個兒說。”
“反正我不信任這個男的,也就不相信他的話。他說得越漂亮,我越不信。他不是說考慮考慮嗎?我看他就是緩兵之計,想把咱們哄走。明天他不可能給你回複的。不信咱們可以打個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