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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醫生又找我談過幾次話,說我再過幾天就可以出院了。我很高興,跑去告訴朱珠。現在我和朱珠已經是好朋友了。因為有一天,我看見她在給我種的花澆水,就上前和她打招呼,後來我們就熟了。她容易害羞,但一點兒都不糊塗了。比如昨天我去看她,她告訴我,有個叫李愛琴的病人給高醫生送了一份請柬,邀請高醫生參加她和周潤發先生的婚禮。說婚禮司儀是克林頓,伴娘是撒切爾夫人,伴郎是劉德華,還說有裏根呀,莫紮特呀,達芬奇……這些名流,讓高醫生一定要準時參加。

我問她高醫生怎麼說。

“高醫生說,李愛琴,昨天你丈夫來看你,家裏一切都好吧?”她學著高醫生的粗嗓門說,接著又學李愛琴尖細的聲音:“李愛琴就說,總之我已經正式邀請你了,如果不去,你將失去一個接近社會名流的大好機會,你好自為之吧。”

我們都笑了。朱珠說她知道李愛琴又在妄想了。對我們這種病來說,能弄得清什麼是現實,什麼是妄想,就是自知力恢複的表現。朱珠還說高醫生都誇她進步了。我和朱珠在一起說話,她總是說高醫生,我總是說曉晴。有時候,我們各說各的,不過誰也不嫌對方煩。我隱隱覺得,朱珠好像很喜歡高醫生……不是病人對醫生的那種喜歡,是我對曉晴的那種喜歡。不過這也很正常,差不多全院病人都知道高醫生對朱珠最好。高醫生給朱珠梳頭、喂飯、陪她散步,還帶她到花園照相。有一次朱珠捧著一封信,沒完沒了地笑,後來她悄悄告訴我,那是高醫生寫給她的。

我在病房門口碰到李護士,她笑著問我是不是來找朱珠,我說是的。李護士告訴我朱珠不在病房,高醫生跟她在花園談話呢。我就去花園找朱珠。高醫生和朱珠剛剛談完話,朱珠看起來挺感慨的。高醫生向我問好,我告訴他我快要出院了,他笑了。可不知怎麼,我覺得他的笑容有些憂傷。然後他讓我和朱珠聊天,他就走了。我不停地回頭看高醫生的背影,後來我發現朱珠也一直望著。

“你真的快出院啦?”朱珠問我。

“是啊。”我說,“剛才劉醫生告訴我的,過兩天就可以辦手續了。”

朱珠低下頭,看著地上的太陽花,不說話。我想她是不是也急著出院了。

“別著急,你現在恢複得這麼好,肯定用不了多久也能出院了。”我安慰她,“你跟我剛認識的時候比,已經好得太多啦。”

她悶悶地說:“魯成你知道嗎,其實我一點兒都不急著出院。”

我有些驚訝,問她為什麼。

她不說話,用手指在地上劃來劃去。後來我發現她在寫一個“高”字。我忽然有點兒明白了。朱珠是不是舍不得離開高醫生呀。可她不說,我也不好意思問她。後來,還是她自己跟我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