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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明白朱珠為什麼這麼悲觀了。其實她這種心情,我和曉晴離婚時也曾有過。我知道曉晴懷孕的事情後,自己查看了醫學資料,才了解了這一點。我曾經是一個精神病人,為此吃的苦頭還少嗎?我怎麼能把這樣的風險再加到我孩子的身上?可這是不是意味著,我永遠都聽不到一個孩子叫我“爸爸”,永遠都沒有做父親的資格了呢?

但我還是覺得朱從山不應該這樣告訴朱珠實情。朱珠現在還很脆弱,何必對她這麼殘酷呢?我本能地討厭這個朱從山。聽說以前朱珠病重的時候,他對朱珠態度就很壞。

“朱珠,你別想太多了。”我想安慰朱珠,“醫學是會進步的。現在的基因工程呀,呀……還有其它研究,說不定明天就能治好精神病了。到時候,你照樣可以生寶寶呀……”

可我的話大概太渺茫了,朱珠聽了,還是沒精打采。好一會兒,她歎口氣,說:“反正也不會有人喜歡我了……”

我差點兒就說,我喜歡你呀。但我沒敢說。我怕嚇著朱珠。而且,朱珠現在的樣子真的不太好。她幽幽地盯著前麵,輕輕哼起一支歌,好像旁邊沒我這個人似的。她不會又……我不敢想下去了。

為了朱珠,我去找了高醫生。我把我知道的事情一口氣都告訴了他。高醫生聽我說完,好一會兒沒說話。我看得出,他眼睛裏隱藏著愧疚和憂慮。

“怪我不好,”他終於說,“我的方式可能太粗暴,傷著朱珠了。”

我也把我的擔心對高醫生說了。

“朱珠現在情緒有些混亂,她不會私自停藥了吧?”

我的話提醒了高醫生。他說因為朱珠現在不屬於病人,所以吃藥的事情完全由她自己把握,如果她私自停藥,別人很難察覺。而這對於她的狀況來說,無疑是相當危險的。

“從今天開始,我一定盯著她吃藥。”

高醫生又說,他早就覺得那個何莉不正常,跟院長說了幾次了。每回查房,她的表現最奇怪。讓她把左手舉過頭頂,她偏把右腳抬起來。讓她閉眼睛,她卻把嘴張大……而且,她看起來很樂於向醫生描述她的幻聽和妄想內容,可醫生問得詳細了,她又說“記不得了”,“說不清楚”……總之是一種模棱兩可的搪塞態度。現在看來,何莉的“病”確實有名堂。

“唉,早知道朱珠是想跟我說這事兒,我就……”高醫生看起來很懊惱,一再責備自己,“這段時間我對她確實太冷淡了,是我不好,是我不好。”

我說:“高醫生,其實你沒做錯,你是想幫朱珠的。”

高醫生似乎有些吃驚,看了我好一會兒,眼神很複雜。我不知道他是不是想起了死去的女兒。我想再對他說對不起,但我知道這句話的分量太輕了,所以就把它藏在心裏。

最後高醫生對我說:“魯成,看到你這麼……健康,我又覺得,我們這些人的工作還是有價值的。”

我明白他的意思。我在心裏暗暗發誓,我一定要努力變得更好、更堅強。

§§第二十章 高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