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就在這樣的時候,陸梅又說她懷孕了。我想,也許我還是瘋了的好。
病人老趙跑來找我,說有事兒告訴我。我問他什麼事兒,他說他和病人小李吵了一架。我問他為什麼。
“因為他不學好!沒良心!該罵!我就罵他來著……”老趙忿忿地說。
“小李最近不是挺好嗎?”我問他,“他哪兒惹你生氣了?”
“因為他……在背後跟人家說您壞話來著!”
我明白了。我安慰老趙,讓他別在意。
可老趙還是很氣憤。
“那些人不知道您是什麼人,在背後瞎叨叨,他小李是您治好的,他能那麼跟著亂起哄嗎?要不是您,他現在還想不起來他姓什麼呢!我就罵他,良心讓狗給吃了!高醫生對我們那麼好,他該把自個兒舌頭給嚼巴嚼巴咽自個兒肚子裏去……”
我勸老趙說,小李肯定也不是故意的,隻不過跟著議論幾句。老趙嚷起來:
“那也不成!誰說您壞話我也不讓!別人不知道您,我還不知道嗎?我在這兒住了十幾年了,家裏沒人管,那年冬天,腳凍爛了,腫得鞋都脫不下來……不是您拿了藥來,天天給我泡腳,然後天天給我上藥給我治好的嗎?這麼待病人的醫生,能是壞人嗎……”
老趙很激動,聲音都哽咽了。我心裏熱乎乎的。
“老趙,沒關係,我自己心裏清楚,隨他們說去,我不生氣……”
是的,我確實不生氣。我隻是覺得悲涼。別人的議論我可以假裝不存在,但朱珠的境況,我卻沒法熟視無睹。那麼美好的姑娘,好容易逃出病魔的控製,卻又因我的失誤重陷魔爪。她真的沒希望了?我還能不能救她?
院長又找我談話。昨天一個病人家屬去他那裏哭訴了。
“院長,這件事您可不能聽之任之啊。家裏人得了這種病,我們這些家屬已經夠可憐的了,心裏的苦也沒個地方說……現在又聽說這種事兒,讓大夥怎麼對醫院放心?誰還敢把自己的孩子交給這種醫生治療?院長,您說說,要是您自己的女兒病成這樣了,您知道醫生對她做這種事兒,您自個兒會怎麼想?”
院長已經隱約聽說了傳聞,但這些傳聞的版本不同,他讓病人家屬說清楚,我到底對朱珠做了什麼事情。
“他一個有老婆的男人,看人家姑娘年輕、漂亮,就打起主意,把人家騙到手了……回頭看姑娘認真了,心裏又害怕,就把人家給甩了……還有,聽說那姑娘已經給他弄大肚子啦……”
院長告訴病人家屬,其它事情可能還要查實,但朱珠懷孕的說法純屬謠言。因為朱珠病情反複後,醫院對她作了全麵體檢,根本沒這回事兒。他又勸告狀的病人家屬,安心配合醫院給孩子治病,其它事情少摻和。病人家屬這才走了。
院長把這些情況都跟我說了,然後問我的意見。我能說什麼?我隻能說,我的冒險失敗了。我還說,如果損失了我的名譽能換回朱珠的健康,我寧可承受十倍的流言。但這又是不可能的。
“泄氣了?”院長問我。
我不說話。想到朱珠的病痛,我就難受得喘不過氣。
院長平靜地說:“我知道這會兒你難受,也不想多說什麼,就跟你說一句話。高度,路遙知馬力,日久見人心。我相信你。我還相信,會有越來越多的人相信你。”
要不是院長的這句話,我差點兒就想跟他說,我不幹了。
真的,我確實不想幹了。雖然這時候走,擺明了就是逃兵。我怕的不是流言,我是沒法麵對我改變不了的現實。這是懦弱。我知道我得了懦弱這種病。我不知道院長是否猜到了我的心事,才這麼說的。但他的話確實給了我最重要的一次支持。朱珠的治療方案,對我是冒險,對院長同樣是。我不能讓院長也為我蒙羞。我不能讓朱珠承受我失敗的痛苦。
無論如何,我不能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