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古老漢卻什麼也沒有說,噗嗵一聲就先給葉書明跪下了。

葉書明沒想到古老漢會這麼做,頓時驚出了一身熱漢,趕緊彎腰去拉古老漢。

古老漢不知什麼時候把那個包袱移到了胸前,此時,他懷揣著那個包袱死活就是不肯起來。

咱們有話起來好好說,葉書明一邊用手去拉古老漢一邊說。旁邊的劉浩江和何利也過來拉古老漢。

古老漢還是不肯起來,他說,就讓我這麼說吧,我隻求你們能耐心地聽我說完這件事情。

葉書明隻好說,那你就說吧。

古老漢沒有馬上說話,而是彎下身子打開了那個包袱。第一層包袱打開了之後,葉書明看到裏麵包著的正是那天晚上古老漢拚死從房梁上拿下來的那個藍色粗布包袱。

好幾雙眼睛一同被古子金將要打開的這個藍色粗布包袱吸引了過去,人們猜不出他到底想要說些什麼。

古老漢把那個藍布包袱打開了,裏麵放著一個老式的軍用水壺和一套已經很舊了的小孩子的棉襖棉褲。

人們還是鬧不清古老漢到底要說些什麼。

古老漢終於開口了,他抬起頭,用一張滿是皺紋的臉對著葉書明說,古子金他不是我的孩子,他是當年打仗的時候解放軍留下的孩子,你看這就是那時他穿過的衣服,還有這個水壺,是當年他母親留給他喝水用的,請你們看在他父母的份上,替他說說情,放過他這一次吧。

一直沉默不語的劉四開口了,他說話的時候眼睛並不去看葉書明,而是專注地看著自己手裏的那兩個撿來的玉米棒子。劉四的語速很慢。聽著他的敘述眼前仿佛能夠想象出當時的情景。古子金的確是解放軍當年留下的孩子,記得,古易江把孩子抱回來的時候,那孩子又冷又餓,哭的時候連一點聲音都沒有了,為了救活孩子,村裏剛生過孩子的婦女都跑去給他喂奶。兩三天後,那孩子總算是緩過來了,全村人都很高興。

最高興的要數古易江了,說到這裏,劉四扭頭看了一眼古老漢,然後接著說,那時古易江已經結婚好幾年了還沒有孩子,我們在一起玩的時候大家都嘲笑過他,這下好了,老天爺連個招呼也不打就給他送來了一個現成的兒子。可是剛高興了沒幾天就來事了,陳力圓的憲兵隊開始在周圍村子裏查人,他們說是要查一個逃跑了的女共黨和一個剛滿月的孩子,並揚言說誰要是窩藏女共黨和那個孩子一律格殺勿論。聽到這個風聲之後,古易江兩口子就帶著孩子不見了。起初,村裏人都以為他們是暫時出去躲躲,誰知,這一去就再也沒了音訓,村裏人以為他們已經不在人世了。後來,解放了,還是沒有古易江的消息,大夥兒就認定他真的是不在人世了。再往後,有一年村子裏曾經來了個找孩子的女人,那時候古易江已經失蹤了很多年了,大家也就懶的再提起他了。沒有找到兒子的下落,那個女人以為孩子一準是不在人世了,就垂頭喪氣地走了。誰知,幾年之後,古易江竟然帶著那個孩子回來了,回來的時候那個孩子已經是個二十歲的大小夥子了。這個孩子就是古子金。原來,那些年古易江一直在東北混事吃飯,老婆死了之後才帶著孩子回來。村子裏的一些老人都知道當年的那段往事,也知道那女人來找孩子的事情,但大夥心裏都知道古易江為這個孩子付出了多大的心血,所以大夥就都悄悄地把這段往事壓在了心底,一直沒把這件事告訴給古子金。

聽到這裏,葉書明混沌的腦海裏突然亮起了一束強光。在瞬間的時間裏,他的思維縱橫奔馳,一個微小的光點正從腦海深處飛速地狂奔出來,那光點越來越近,越來越清晰。

那光點是個令葉書明心驚肉跳的預感。

古老漢的名字首先證明了葉書明的這種預感。古易江——高立楊。如果是沒猜錯的話,在雲蒙話裏,這兩個名字的發音應該是相近的。那麼也就是說,眼前的這個叫古易江的古老漢就是母親苦苦尋找的那個高立楊。

葉書明的心跳頓時加速了。他打斷了劉四的話,直奔主題地問,你知道他的母親叫什麼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