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六 英雄無悔(2 / 3)

水麵掠過一條濃重的血跡,向外麵展示著裏麵的軌跡。很快,一顆顆彈頭鑽了進來,在他身旁匆匆掠過,他甚至能聽見冷水激著高溫發出的“嗞嗞”聲響。“聽天由命吧!”紹輝咬緊牙關,心中一聲默歎,抱著臉色蒼白的“上帝”,不緊不慢地遊遠。

河的淺灘一角,紹輝蹣跚著把“上帝”拖了上來,無力地坐下。看著被河水泡得慘白的“上帝”,當年失去戰友時的那一幕的感覺,瞬時湧上心頭。

這種落寞、淒涼、絕望的感覺,他曾發誓,這輩子不會再讓自己體會一次。

那邊,槍聲慢慢稀了下來。

紹輝哆嗦著雙手,輕輕捂住“上帝”冰涼的臉龐,希望能讓他的臉重新再有溫度。

“上帝”費力地睜開眼,嘴唇抖動了幾下,合上眼,攢足力氣輕輕說著話。紹輝急忙俯身側耳貼住他的嘴,屏住呼吸聽著。

“真……可惜……我……還……沒……過夠……現在的好生活……”“上帝”的聲音越來越低,胸口開始起伏無常。

紹輝含住淚,摸著他的臉。

“有機會……啊……有機會……我們還要一……醉……方休……”

“上帝”的嘴角突然露出一絲笑意,手指慢慢在沙灘上蠕動,寫下了一個西字。正當第二個字剛劃出一道橫時,紹輝見狀不妙,急忙問:“你想回西藏?”

這句話一說出,“上帝”嘴角的笑意更濃了,手,也無力地垂了下去。

當年為了金錢賣命的雇傭兵,現在為了朋友的使命,就這麼將生命定格在了這座深山裏。

紹輝抱著他的頭,仰天痛哭,但胸口卻像有塊巨石般堵住了一切,哭出了淚,卻哭不出聲。

遠處,趙正豪和左明跑來,看到這一幕,也呆住了。

“他想回西藏,咱們帶他回去吧?”紹輝抬起頭,看著兩位戰友央求道。

“不可能!”趙正豪沉痛地搖搖頭,“如果帶著他,咱們誰也別想走出這片山。”

紹輝沒再堅持,現在麵臨的情況,他心裏也很清楚,但是如果把“上帝”的屍體就這麼扔在山裏喂野獸,他於心不忍。

趙正豪歎了口氣,走到一邊砍下兩根粗壯的樹幹,插進“上帝”的衣服裏,對紹輝說道:“他本就是一位自由戰士,生前居無定所,死後也隨緣吧。”說完,他和左明抬起“上帝”的屍體,將他推下水。

借著兩根樹幹的浮力,“上帝”在月下安詳地躺在沒有波瀾的河麵上,靜靜漂向遠方。

“比起其他軍人,他的結局算是好的了。紹輝,咱們走吧。”趙正豪不由分說地拽起紹輝,將他踉踉蹌蹌拖進了山中。

趙正豪說得沒錯,很多犧牲在戰場上的士兵,最終遺體都找不到,或者身體都拚不完整。死後,大多是挖一個很深的坑,逐層埋下。而“上帝”的墳墓,卻是在大自然中渾然天成,正像他之前的流浪命運一般,在哪兒停住,哪裏便成為了他的家。

死的人一了百了了,活下的人仍要繼續前行。

此時,東方又有了曙光的味道,新的一天將要來臨。擺在三人眼前的,是無比嚴峻的局麵,因為他們已經暴露了目標,更因為山中對手的綜合素質不比他們弱。

黎明前的時光是最為黑暗的,三人坐在一棵大樹下思考著下一步的行動,周圍的環境黑沉得可以擰出水。紹輝輕輕在脖子上摘下一隻螞蝗,揉碎,狠狠地說道:“白夜,我要讓你血債血償!”

“在雲城,你們說了算,在這裏,我為王!”空蕩的山林中,白夜不知在何處嘿嘿笑道。

三人立刻站起身,用槍口把三個方位死死鎖住,防止這個山中死神不知何時在何地,突然出現在誰的麵前,再次奪走一條生命。

這時,紹輝的腦子裏突然閃出一個念頭,如果成功的話,可以把白夜永遠留在這兒,再也不必漫山遍野地提防他了。

他小聲地把計劃說了一遍後,衝著無邊黑林喊了一句:“白夜,出來說句話!”話音落下,周圍鴉雀無聲。

“白夜,咱們談判一下,如何?”紹輝提高嗓音,又喊了一句。

這時,林子深處傳來了白夜的聲音:“將死之人,我拿你們當……”未等他說完,左明和紹輝手中的步槍開了火,槍口吐著焰火把子彈布成弧形,密集地向三個方向掃射,剩下的北麵,便是埋葬白夜的地點。

趙正豪把摘掉保險栓的手雷捏在手中,一口氣由遠及近向北麵扔出去三枚,手雷冒著白煙,擦著樹枝和葉子鑽進了樹林。

“我先臥倒,你們隨……”趙正豪邊倒邊說,話還沒說完,三枚手雷幾乎是在同一時間爆炸,霎時間樹林裏震天撼地,有樹都被連根拔起。

臥倒時,趙正豪的頭砸在了左明的頭上,他捂住頭,對左明伸出拇指:好速度!

被連續爆炸濺出的泥土和斷枝噗噗砸了過來,巨大的衝擊波猶如一卷暴風瞬間吹過,樹林中燃起幾處焦火,照亮了這片黑暗。

三人站起身,持槍走進破爛不堪的樹林中進行搜索,很快發現地上有人在掙紮著想站起。三人抱著槍看著,好似撒下一張網攏上後,驚喜地發現裏麵有一條大魚。

白夜甚是彪悍,見到三人後,扶著身邊正在燃燒的斷樹站起身,滿臉是血地瞪著他們。看樣子,他是被氣流所傷。

“你不是很能跑嗎?你不是山中之王嗎?現在咋蔫兒了?”看樣子,趙正豪很滿意自己的傑作,瞟著白夜嘲諷道。

白夜嗓子中發出“嗬嗬”的聲音,如野獸垂死前的掙紮,令人毛骨悚然。仇人見麵分外眼紅,紹輝把槍甩在後背,亮出匕首步步逼了過去。白夜也在腰間摸出一把短柄長刀,突然舉步對著紹輝的頭劈了下來。對於這種動作,紹輝躲也不躲,硬碰硬接下這刀後,飛快地削下白夜的一片耳朵,抬腳將他踹倒:“一槍斃了你,太便宜你了!”

冰冷的語氣,較起剛才白夜的聲音,有種異樣的恐怖感,前者是感官,後者為心理。

白夜“嗬嗬”地費力站起,倒轉刀柄,用起了反手刀。反手刀攻擊範圍小但力道足,屬於防守式。紹輝“哼”了一聲,走了幾步站在他的麵前,想試試白夜的防守刀法如何。不料,白夜瞪著流血的雙眼,伸出一根手指指向紹輝的頭部,隨後,恐怖的一幕出現了。

白夜慘笑著,將刀刃扣住自己脖子處,用盡全力緩緩割開了自己的喉嚨,隨後砰然倒在血泊中。

寧死勿辱,好剽勇的悍匪!

三人站在白夜的屍體前,對他的這種精神異常佩服。

這時,白夜衣服內傳出一絲聲響。紹輝俯身拿出一部高頻對講機,稍微調整一下後,聽見裏麵有人在問:“爆炸是怎麼回事?白夜,聽到回話。”

“司空搏?”紹輝拿著對講機試探性地問道。

對方怔了一下,反問:“你是誰?”

“我叫紹輝,是專門來帶你走的,白夜已經死了。”

“嗬嗬……”對方竟然笑出了聲,“我讓他別玩了,誰知道他這麼不聽話,自己玩過火了不說,還把對講機留給你們了。”

“你在哪兒?”紹輝直接問道。

“別急,隻要你們還活著,咱們很快會見麵。”對方說完後,對講機成為了廢品,不再發出任何聲音。

“別玩了?”左明被唬住了,“之前的一切,難道是他們在跟我們玩?”

“別說了,形勢不妙,”趙正豪盼顧周圍一番,“現在白夜已斃,咱們還是抓緊時間找到司空搏和水鬼,能帶走就帶走,帶不走就擊斃,回去把差交了就算完事。”

倆人一致表示讚同,可問題是,在茫茫野山中尋找一個人,這跟大海撈針有什麼區別?

趙正豪說:“不用擔心,山裏的這兩個人會主動來找我們的,咱們隻要做好打仗的準備就行。”

自從紹輝和左明離開後,雨嘉和聶茜就沒睡過好覺,她們沒有再營業,而是固守著這幾間不大的平房,焦急而又安靜地等待著出征人的歸期。

這天,有人敲響了這扇許久沒響起過的門。在這座不屬於自己家鄉的城市中,隻有紹輝跟左明才會忽視所有的高樓豪宅,把這裏當作自己真正的溫暖小窩。

聶茜以為是他們回來了,激動地跑去開門。門外站著的,卻是一個女人。

“曉筱姐,怎麼是你……”聶茜立刻露出失望的神色。

“對,是我,我可以進去嗎?”吳曉筱禮貌地問道。

“哦……姐姐快請進。”聶茜讓出門口,請吳曉筱走了進來。

“這幾天,你們都是怎麼過的?”吳曉筱大姐姐般關懷著她們,走進廚房看了看,隻見裏麵還是紹輝他們走之前采購的那些蔬食,青菜有的已經發黃打卷,台上是兩盤冷冰冰的剩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