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複幾次,漸漸玳瑁就不掙紮。
溫婉蓉回過神,趕緊跑過去,拉住覃煬的胳膊,叫:“覃煬!覃煬!你放手!再按下去,玳瑁會沒命的!”
覃煬甩開她不理會,非要置玳瑁於死地。
溫婉蓉沒轍,隻能對著兩個端盆的下人喊:“快點把水盆撤走!”
“老子看誰敢!”覃煬邪火燒過來,把手裏的玳瑁扔到一邊,轉向溫婉蓉。
溫婉蓉說不怕是假話,可她賭覃煬不會把她怎樣,軟聲細語說:“你消消氣,好歹玳瑁伺候祖母這麼多年,你也知道祖母留她在身邊的原因,真有好歹,老太太日後想起來會傷心的。”
覃煬黑著臉,不說話。
兩人間沉默半晌,倏爾他用食指指了指她,轉身走了。
溫婉蓉那一刻氣都鬆進肚子裏,趕緊叫人抬玳瑁進屋歇息。
從這晚之後,府邸下人再見到覃煬,大氣都不敢出一聲,之前喜歡和他笑鬧的幾個丫鬟也不敢亂開玩笑了。
溫婉蓉知道,覃煬要淹死玳瑁那一刻,不是做做樣子,是真想弄死她。
他眼底透出的狠戾,是他在沙場真正的模樣。
肯定老太太說了什麼,不然覃煬不會表現出殺伐的一麵。
唯一意外收獲,小綿羊似乎成為抑製二世祖的一記鎮定劑。
從效果上看,勉勉強強,總歸最後沒釀出人命大禍。
大概因為這個原因,府裏下人對溫婉蓉也規矩很多。
玳瑁依舊養在西廂房,老太太吃藥修養兩天已無大礙。
所有人都以為老太太會做出處理,卻沒有,老太太每天規律作息,一切風過無痕,但私下單獨找溫婉蓉聊過一次,問她懂不懂什麼叫美酒與匕首?
溫婉蓉聽得懵懵懂懂,搖搖頭,請老太太明示。
老太太隻說,任何時候規勸一個人,可以用美酒招待,以示友好,但不是所有人都吃這套,必要時得拿出背後的匕首,給那些不配合乃至自大忘我的人一個教訓。
而溫婉蓉性子軟,好說話,必然充當美酒的功效,至於匕首不言而喻是覃煬。
回屋的路上,她細細體味老太太的教導,反觀自己,要學的東西太多。
也明白,為何天不怕地不怕的二世祖獨怕老太太,尊老敬賢是一方麵,另一方麵看似老太太很少幹涉府裏事物,都交由身邊的大丫鬟搭理,但關鍵時刻就是府裏指航燈。
所謂“不怒自威”大概如此。
溫婉蓉望塵莫及,更謙虛謹慎在老太太身邊學習。
似乎都漸漸淡忘當初玳瑁為何被狗咬,直到有天小廚房打掃,從角落裏發現一壇亂七八糟的魚內髒,沒人知道是誰什麼時候放進來的,幸好是冬天冷,要擱天熱早都臭的長蛆。
事情傳到溫婉蓉耳朵裏,請示怎麼處理。
溫婉蓉笑笑,說用不上的東西就扔吧。
該教訓已教訓,有些舊賬翻起來沒意義。
轉眼快到冬至,府裏又陸陸續續忙起來。
溫婉蓉除了每天的日常,又到了各家官夫人走動關係的好時候,她跟著一行夫人們喝茶聽戲,言談間得知覃煬最近在朝堂上和溫伯公很不對付,兩人關係勢同水火。
溫婉蓉旁敲側擊打聽,也沒人說個細節出來。
等聽完戲,吃完茶,回府天色已晚。
進入垂花門時,正好碰見覃煬回來,趕緊迎上去。
“今天怎麼回來這麼早?”她像跟屁蟲,屁顛顛落後覃煬一步。
覃煬冷臉嗯一聲,沒說原因,隻告訴她,稍晚宋執要來,要她把書房的茶點備好。
溫婉蓉點點頭,轉身去準備。
這頭她前腳送茶點過去,宋執後腳到了書房。
溫婉蓉知道覃煬不喜歡家眷在書房,和宋執打聲招呼就退出來。
她沒走多遠,不曉得兩人在屋裏說什麼,覃煬嗓音突然提高八度:“要老子給意見?什麼意見!舉雙手雙腳讚同擴疆之戰?!他們的命是命!老子的命就不是命?!”
然後不曉得宋執又說什麼。
覃煬接著吼:“他們懂個屁!溫伯公這麼會說,送他去北蠻去談啊!媽的!”
他怨氣衝天:“對了!現在樞密院也是,就快成杜家後花園,上麵杜廢材,你那個位置杜寧頂了,杜寧你認識吧,就是上次在疆戎的那個草包監軍,一見血嚇得走不動路的傻缺。”
大概宋執一時沒想起來,覃煬吼:“你他媽睡女人睡傻了吧!他沒走多久,朝廷就送來溫婉蓉,你忘了?!”
提及自己的名字,溫婉蓉腳步頓了頓,往回走兩步,接著聽。
宋執似乎想起來,問他杜寧怎麼了?
覃煬繼續大喉嚨:“怎麼了?現在老子一個人做兩個人的事,你之前手裏的公務,他這也不會那也不懂,要老子教,老子是他爹!教個屁!”
他罵都是操蛋玩意,把宋執聽笑了。
宋執要他消消氣,勸慰他從某種意義上說,杜寧是成就他和溫婉蓉的紅娘。
杜寧不走,溫婉蓉不會來疆戎,也不會有後麵一係列事發生。
說到這,宋執舊事從提:“我當初說什麼來著,溫婉蓉不是杜皇後的眼線,你不信,現在還不是把人家姑娘老老實實娶回來養著。”
這話溫婉蓉聽得真真實實,她陡然明白為什麼在疆戎覃煬毫不留情,想方設法為難她,折磨她。
原來這麼回事……
溫婉蓉心裏忽然很難過,她想自己莫名其妙被送到疆戎,結果被對方懷疑成眼線,就她這腦子,這膽子,別說眼線,殺隻雞都抖三抖。
下麵覃煬和宋執再說什麼,她沒心思聽下去,一個人拿著托盤往回走,走著走著,指尖莫名一陣鑽心的疼,本能鬆手,托盤掉在地上,發出響動。
覃煬以為有下人偷聽,從屋裏出來,就看見溫婉蓉跑走的背影。
他心思壞了,搞不好剛才的話小妞都聽見了。
趕走宋執,他沿路追過去。
溫婉蓉剛跨過院門,被他逮住。
“哎,好好的,怎麼哭了?”二世祖看小綿羊眼睛是紅的,裝糊塗。
“沒什麼。”溫婉蓉手疼,心也疼,抽出手,繼續往屋裏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