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澤腳步一頓。
身後的聲音漸行漸近,毫不客氣道:“老子警告你,別打溫婉蓉的主意,一絲一毫都不行。”
丹澤一語不發轉頭冷冷看了眼覃煬,然後在惡狼般的目光注視下,快步穿過碩大宮門。
覃煬盯著絳紫官服,冷哼一聲,罵句西伯狗。
至此,兩個人的梁子徹底結下了。
好在公職不同,所處兩個機構,低頭不見抬頭也不見。
不然誰敢保證,哪天互看不順眼又掐起來。
勝負是小事,兩人穿著官服圍著燕都城亮相也不好。
就宋執知道,覃煬和丹澤已經在粉巷出了名。
覃煬就不說了,他以前是粉巷的常客,而丹澤,蜜色頭發外加俊美容貌,加之剪裁合身的深色官服,整一個外冷內熱小鮮肉,吸引不少姑娘注意。
一時間,這些姑娘有事沒事纏著經常光顧的宋執,問什麼時候帶那位俊俏小爺來玩。
宋執嘴上打哈哈,心想這些姑娘果然頭發長見識短,大理寺的人也敢調戲?
改明兒把你們一個二個都抓到大理寺牢獄參觀參觀,看誰還敢找丹澤。
想歸想,想完就過,當下宋執有更重要的事情要考慮,過不了一陣子小侄女颯颯滿月,總該表示表示。
他圖省事,叫了一群姑娘,挨個幫他出主意。
然後選個折中法子。
隔天買好東西,估摸時間,天色將暗的時候,跑到覃府,找覃煬。
兩人躲進書房。
宋執把禮盒往案桌上一放:“別說我這個做表叔的不盡心,滿月禮提前送了。”
覃煬別人不了解,宋執撅起屁股拉什麼屎,他清清楚楚。
“別屁話,又找老子什麼事?”
宋執敲敲桌子:“哎,哎,當爹的人,注意言辭,注意儀態。”
“滾!”
下一刻,宋賤嘴被趕出書房。
宋執和覃煬屬狗臉生毛,吵架打架挨不過三分鍾就沒事了。
反正趕出來就趕出來,正好溜達去看颯颯。
溫婉蓉在屋裏做月子,其他男人不便進屋,冬青要乳娘把颯颯抱出來,在門廊下,借著屋簷下的橘黃燈籠,把睡著的粉嫩小臉蛋照個清楚。
宋執湊近瞧了瞧,咧嘴笑:“小丫頭長得挺俊,像她娘。”
說到像溫婉蓉,他覺得有些奇怪,打發走乳娘,拉住冬青問:“他們倆最近怎麼了?覃煬這個點怎麼在書房?”
按照護妻狂魔的操性,現在應該嚴防死守在屋裏,陪妻兒才對。
冬青心思家醜不可外揚,暗暗歎口氣:“宋爺,您看出什麼,心裏有數就行,別問了,免得讓夫人聽見不高興。”
宋執揚揚眉,下意識問:“吵架了?”
冬青沒吭聲,算默認。
宋執別別嘴,以他深諳男女之事,外加對覃煬的了解,覺得不會這麼簡單,試探問:“不會是那王八蛋又發狂犬病了吧?”
冬青無語看他一眼:“宋爺,這話讓二爺聽見,又要跟您動刀動劍。”
宋執不屑一笑:“我怕他?”
話鋒一轉:“我猜的對不對?”
冬青微微點頭。
宋執心想,他就說,覃煬怎會老實待在書房,不去粉巷消遣,八成被溫婉蓉收拾。
再想想溫婉蓉這招,挺陰的。
不吵不鬧,就是態度不冷不淡,高興說兩句,不高興晾著你,天天守著孩子,換哪個男人都氣短三分,專治覃煬各種不服。
精神折磨,絕對精神折磨。
宋執想想,幸災樂禍笑個沒完,轉頭又去書房找覃煬。
他抓到機會就要打擊報複……
“哎,颯颯小樣長得不錯。”宋執推開書房門,敲兩下。
覃煬兩條腿翹在案桌上,抬抬眼皮,嘚瑟:“那是,也不看誰生的。”
宋執歪理邪說:“溫婉蓉生的,還能是你生的?你有那本事?生一個給我看看?”
“滾!”
一本書丟過來,宋執輕巧躲過去,繼續開心:“我說你脾氣漸長,是不是最近沒瀉火?要不去粉巷找兩個姑娘疏解疏解?”
稍作停頓,哈哈大笑:“還是又被溫婉蓉收拾,在書房麵壁思過?”
“滾!!!”覃煬臉都氣綠了,隨手操起一個硯台砸過來。
宋執哎喲一聲,兩步退到書房外,就看黑色墨汁在門上留了一條印。
他躲在門廊下,笑得前仰後合,還威脅:“不要動手,我今天也帶了劍,真打起來,破壞書房,姨祖母要罵你!”
話音剛落,書房的門砰的一聲關上。
覃煬在屋裏大吼:“送客!”
下人聽見,趕緊過來,看看門外樂不可支的宋執,又看看緊閉的房門,一時不知道送是不送,小聲為難道:“宋爺,您看……”
宋執給他做個噤聲的手勢,擺擺手,示意下去。
下人哎一聲,趕緊走。
宋執等周圍的下人悉數離開,站在門口慢悠悠開口:“得了,開個玩笑,發這麼大火。”
屋裏人不理。
宋執又說:“無事不登三寶殿,被你猜到了,我確實找你有事,開門,這話不能在外麵說。”
隔了一會,書房的門打開。
宋執跳進屋,合上門,就看見覃煬腳翹桌上,橫眉冷對:“有話快說,有屁快放!”
宋執拖張椅子過來,軟骨頭一樣窩進去,同樣把腳翹在桌子另一邊,說:“樞密院傳出風聲,說這段時間朝堂上會頒布太子詔書,你天天在宮裏沒聽到一點消息?”
覃煬隨手拿起一本兵書,翻了翻,嘖一聲:“老子現在是禦林軍統領,不早朝,不議事,保證宮裏不進耗子,聽個屁!”
宋執聽語氣,知道他明為平調,實為暗降,很不痛快。
以前過的什麼日子,現在過的什麼日子,相比下,覃煬有脾氣也隻能憋回家發。
“哎,你這回真把溫婉蓉得罪了?”宋執把腳放下,身子向前傾了傾,話鋒一轉。
覃煬抬了下眼,視線又回到兵書上,不耐煩道:“你找我就說這個?”
宋執嘴賤:“我來觀摩表哥夫妻生活,以後學著點。”
覃煬抬手,一本書甩過來。
宋執不偏不倚接住,邊笑邊投降:“我來真找你有事,別鬧,別鬧。”
到底他媽的誰鬧?
覃煬單眉一挑,一瞬不瞬盯著他。
宋執不怕他,又重新窩回椅子裏,拿著獸頭壓紙把玩,好似無意道:“你不知道吧,你離開樞密院後,杜廢材把整個燕都城軍營布防大換血,這不,就前幾天連帶四麵城郊防衛都做了變動。”
他說到這停了下,看覃煬的反應,接著道:“不是好事啊。”
覃煬怎會聽不懂宋執的意思,之前布防是他做的,城郊防衛他也有參與,現在全部改動,不就是方便杜皇後調遣嗎?
他揣著明白裝糊塗:“變就變,關老子屁事,老子現在要什麼沒什麼,天天窩在宮裏聽之任之。”
宋執叫下人送茶進來,他口渴:“不提杜廢材,還有個事。”
“說。”
“你天天在宮裏當值,皇上沒召見你嗎?”
覃煬沒明白:“皇上沒事召見什麼禦林軍。”
宋執看了眼門口,忽而湊上前,壓低聲音說:“昨天我被召到保和殿,皇上問起武德侯的近況。”
覃煬一愣:“他老人家不是龍體欠安,在保和殿一心養病嗎?還有心情關心大姑父?”
宋執嘴角微沉:“依我看,皇後興風作浪,皇上心裏真沒數?未必吧。”
覃煬早覺得不可能,問題是:“大姑父在樟木城,從那邊急行到燕都,帶一批人馬,少說大半個月時間才能到,遠水救不了近火。”
宋執笑得狡黠:“不是還有許翊瑾嗎?”
“阿瑾?什麼意思?”覃煬反應過來,“他人不是一直在邊界駐點嗎?”
“可能有調動,”宋執給他透個底,“我無意在樞密院看到一份人事調令清單,上麵有阿瑾的名字,但這份名單,杜廢材加蓋他的朱印,我猜杜皇後肯定知道。”
覃煬猜:“皇後安排的?”
宋執聳聳肩:“誰知道,反正現在整個樞密院改姓杜了,就算皇上聖意,他們想在下麵搞小動作,一樣可以搞。”
可皇上為何找宋執問起武德侯的事?覃煬一時沒想明白,他想這天到底變是不變,是福是禍就不能來個痛快?
話題就此打住。
後麵,覃煬送宋執出門時,宋執提起丹澤。
他笑笑:“我本來對大理寺沒什麼印象,不過聽聞大理寺最近幫皇後黨掃清不少反對聲音,都是那位丹少卿的功勞,你還是少招惹為妙。”
覃煬哼一聲。
宋執不知道他們之間糾葛,站在旁觀者角度告誡:“大理寺想抓人,隻要有搜捕令,隨時隨地進府拿人,你呢?打算把禦林軍搬回府?你家又不是皇宮。”
覃煬擺擺手,說知道了,要他快走。
心裏卻想,西伯狗敢帶大理寺的人來覃府,他保證隔天帶禦林軍拆了大理寺,誰怕誰,以為覃家世代武將就嘴上說一說。
總之,宋執來,除了那份颯颯的滿月禮,沒一條好消息。
覃煬心煩,拿著禮盒想去看看溫婉蓉和颯颯。
結果到了屋外,被冬青攔下,說是夫人帶著大姑娘睡了。
禮盒拿走,他吃個閉門羹。
覃煬心想,溫婉蓉睡個屁,他都聽見裏屋傳來嬰兒的啼哭聲。
自從上次早產前兩人吵架升級到動手,溫婉蓉白天還好,隻要到晚上,覃煬想回屋睡,就不讓,連門都不讓進。
他氣不打一處來,想發飆也發不了,轉身回書房,繼續睡他的單人榻。
轉眼颯颯滿月。
覃煬覺得時下局勢不穩,也不想費時費力搞什麼滿月酒。
溫婉蓉出了月子,經常抱著颯颯在院子裏玩,有時搖撥浪鼓,有時玩布老虎。
覃煬有時午時貓回來,和母女倆短暫見個麵,吃個飯,就走。
溫婉蓉也不像以前送他出門,時時刻刻抱著颯颯不離手。
覃煬有時想抱,溫婉蓉不給。
颯颯每每這個時刻就睜著圓溜溜的眼睛,跟著覃煬看。
覃煬覺得她好玩,趁溫婉蓉不注意,就伸出食指,輕戳一下白嫩嫩的小手,沒一會颯颯就會握住他的手指,來回搖一搖。
溫婉蓉心情好,就不管,溫婉蓉心情不好,就會把覃煬趕到一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