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下摔死的杜家人血流成河,春風吹過,聞不到花香和青草芬芳,飄散全是濃濃的血腥味,幾欲讓人作嘔。
有新兵受不了,捂嘴。
杜子泰怔忪半晌,倏爾抽出腰間的劍,大喊一聲:“進攻!”
沒一會響起低沉號角。
城牆上的宋執瞥了眼鎮定自若的丹澤,又看向其他武將,揚起嘴角,大拇指一指:“說他是廢材,一點不假,一激將,就坐不住。”
有人扛起刀聳聳肩:“那就應戰,廢什麼話。”
宋執無所謂笑起來:“說得輕鬆,別一會叫我救你,我肯定不去。”
轉頭,他又對丹澤說:“丹少卿,別看了,下去會會他們。”
丹澤嗯一聲,轉身跟著宋執一行人下城樓。
宋執早已排兵布陣,城門略微開啟,他打頭陣,帶著丹澤六七人,以及身後百餘人精英分隊。
杜子泰一看陣仗,哈哈大笑,不屑道:“宋執!你們百號人來送死嗎?!”
語畢,他一揮劍,喊聲殺!
前三排步兵蜂擁而至,衝向宋執他們。
宋執把背在身後的鎏金盤蛟的銅棍,在手裏耍了個花式,對丹澤笑道:“記住別被打臉!”
丹澤來不及反應,跟著跑,滿心疑惑啊一聲。
宋執率先衝向對麵,聲音傳過來:“臉打花了,怎麼約姑娘啊!”
丹澤快速躲過纓槍正麵一刺:“……”
雙方很快陷入混戰。
宋執有沙場經驗,打得遊刃有餘。
他時不時看一眼新來作戰的丹澤,心想,有兩下,速度夠快,一對一沒問題,但不適合群戰。
正因為沒有實戰經驗,丹澤很快被包圍,鉤槍戟鉞從四麵八方同時刺過來,他本能飛跑,一躍空中,完美後空翻,落在橫掃的兵器上,快速翻身,突圍成功。
“可以啊!”冷不防宋執出現在他背後,一棍打飛偷襲的刀劍,與丹澤背靠背,嘿嘿笑,“別援軍沒來就掛了,好戲在後麵,我們下來陪他們玩玩。”
丹澤用袖子擦擦下巴上的血點子,剛說句“在下謝”,另一個謝在嘴邊,倏爾一刀過來,他下意識抬刀架住,一腳踹飛攻擊的人。
宋執聽動靜,笑得不行,跟其他幾人高喊:“撤退!”
百餘人開始往回跑,杜子泰還納悶,心想幾個臭小子平時在樞密院天天使壞,現在好好教訓教訓,喊道:“別讓他們跑了!”
他話音剛落,宋執一行人已經跑到城門下,他笑笑望著杜子泰,倏爾喊聲:“放!”
杜子泰沒反應過來,城樓上幾百號弓箭手,出現在垛口,舉弓向天,射出無數箭支。
一陣箭雨呼嘯砸向大軍後半部分。
再等有人急著拿盾牌擋,為時已晚。
刹那間哀嚎一片。
杜子泰臉都氣綠了。
他沒想到剛才佯攻,隻是引起他的注意,放鬆戒備,讓城樓弓手有機可乘。
而宋執早已帶著一行人溜回城門裏。
他這邊沒有傷亡,城門內六萬軍隊整裝集結,隻等宋執一聲令下,衝出去廝殺。
宋執卻不緊不慢,壓根沒把杜子泰放在眼裏,叫人鎖好城門,帶著丹澤以及其他武將重蹬城樓。
有人歎氣:“就杜子泰這腦子,憑什麼做護國大將軍,幸虧沒去打北蠻,別說十萬,就是二十萬,羊入虎口,三天死光光。”
又有人說:“三天?太抬舉他了吧,我賭兩天半。”
宋執叫他們打住:“你們也太不把人家當回事,杜子泰武藝還行,一會留給覃煬收拾。”
一旁半天沒說話的丹澤,突然開口,指著樓下:“杜將軍怎麼不攻擊了?”
宋執指了指杜子泰旁邊坐著的人:“看到他的狗頭軍師沒?八成軍師說了什麼,杜廢材沒胡來,說好巳時三刻攻城,多一分少一分都不行。否則就會像剛才一樣,中對方埋伏。再說,”
他頓了頓,拿起早已準備好的茶水喝一口:“杜子泰的目的不是攻城,是逼皇上退位,杜皇後不會讓他把燕都城打個稀爛,對誰都沒好處。”
丹澤很虛心哦一聲,說受教。
宋執說都什麼時候了,別講虛禮:“今天特例,以後你還是安心在大理寺當你的少卿。”
丹澤垂眸,不作任何表態。
他不說話,宋執也沒什麼好多說的。
一來不熟,二來宋執覺得丹澤心深,不由多幾分防備。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除了剛才被箭射中的傷員,所有人下顎緊繃,眉頭緊皺,隨時準備到點進攻。
宋執看了眼案桌上的漏刻,挑挑眉,又望向大軍身後方向,自言自語:“怎麼這麼慢?爬也該爬來了。”
丹澤不知道他們的計劃,但看樣子像在等什麼人。
再想到剛剛宋執救他一命,還未言謝,主動請纓:“宋將領,還有什麼需要在下做嗎?”
宋執笑笑,要他別緊張:“沒有了,沒有了,估計過不了一會,你就可以回宮複命。”
然後他突然想起粉巷一群姑娘吵著要見丹澤,念頭一轉:“今日一戰必分勝負,晚上沒什麼事,出去消遣消遣?我請客。”
一聽宋執請客,丹澤沒開口,其他人圍過來,七嘴八舌:“你請客,我要去!”
丹澤默默退出一行人圈外,心想守城的氣氛也太活躍了。
完全沒有兵臨城下的危機,似乎下麵氣急敗壞的杜子泰是跳梁小醜,城樓上的人都聚集一起,看他表演。
於是就在一群人商討晚上去粉巷還是去賭坊的時候,丹澤眼尖,發現視線所及的範圍裏,黑壓壓一群人直逼城下大軍背後。
他叫了宋執,指著遠方:“宋將領,好像有人來了!”
宋執順著他所指看過去,露出笑意,喊聲:“走!援軍來了,滅了杜廢材那個逆賊!”
而後又對丹澤說:“丹少卿,你回宮複命吧,這裏危險。”
丹澤本來要走,臨了又決定不走了。
他一來想留下來多個幫手,另一方麵,久聞覃煬在沙場上大殺四方,一直好奇,到底有多厲害。
宋執沒勉強,隻交代保好命,刀劍無眼。
城外殺聲震天,宮內安靜異常。
沒多久,一個小太監急行到保和殿,通報許將領率八萬援軍已到。
蕭璟嘴角露出勝利的微笑,看向覃煬:“覃愛卿,朕現在命你為護國大將軍,率城內六萬將士與許將領一起誅殺叛黨!”
話音剛落,杜皇後幾欲衝進來,被太監攔住。
她瘋了般大喊:“皇上!您不能殺杜將軍!他是臣妾的手足!是臣妾的親哥哥!所有事情都是臣妾一人所為!與哥哥無關,他不過聽信臣妾讒言啊!皇上!”
蕭璟神色一冷:“拉下去!關大宗正院,等朕發落!”
皇後被拖出去時,殿外還回響淒涼的哀求:“皇上!你我夫妻二十年,二十年,這點情分都沒有嗎?!”
蕭璟揉揉眉心,冷笑,像自語又像回答:“二十年?不也想殺朕,篡位?”
覃煬單膝跪地,領命,一直低頭不吭聲。
蕭璟的注意力轉過來:“覃將軍,此事完結後,朕恢複你兵權。”
覃煬:“謝陛下隆恩。”
蕭璟擺擺手,示意他即刻出戰。
覃煬起身,抱拳說句微臣領命,正欲走。
蕭璟像想起什麼,話題一轉:“關於齊臣相的事,覃愛卿大可不必自責。”
覃煬皺皺眉,很快平複情緒,轉身回道:“微臣當初迫不得已,還請皇上降罪。”
蕭璟似乎並不在意:“齊臣相是元老,也該回家頤養天年,整天和一群翰林院的學士講國法,治理,頌揚先帝功績,還要他女兒幫忙撰寫成冊,朕念他老糊塗。”
說是回家,聽起來像卸權。
說是頌揚先帝功績,念齊臣相老糊塗,實質極大不滿。
覃煬不知道齊臣相怎麼想,在翰林院提先帝偉績,是對皇上不滿嗎?
所以皇上也想殺齊夫人吧,正好借由杜皇後的手。
他心裏不由一緊,想到覃家也是元老世家,不敢大意,立刻表衷心:“微臣一心為國,為皇上效力,絕無二心。”
蕭璟淡淡嗯一聲,笑道:“朕知道覃愛卿忠心耿耿,先把兵符交由愛卿保管。”
說著,一旁小太監離開端來紅木托盤。
蕭璟指了指,似警告,似叮囑:“覃愛卿慎用。”
覃煬抱拳應聲。
正說話,一個老太監從外麵端了一杯酒進來。
蕭璟忽而笑起來:“朕把這麼重要的事忘了,來,覃愛卿,這杯酒,朕預祝你凱旋而歸。”
“微臣定不負皇上重托。”覃煬拿起酒杯一飲而盡,隨後退出保和殿。
宮外早已備好戰馬,他一躍而上,接過兩個小太監抬來的長戟,策馬而去。
這一路風馳電掣,他連特意繞過覃府大門,奔向城門。
城門兩軍對壘,早已戰成一團。
宋執躲過直擊要害一劍,時不時幫丹澤擋一把。
幾次後,丹澤也開始留意宋執動向,替他攔下致命攻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