芸香不動聲色觀察一會,確定是溫婉蓉和那個藏於覃府的外養子,連衣服都未取,急急忙忙轉身出去。
她提著裙子,慌忙火急上了馬車,急道:“快!快!回府!我有事報夫人!”
齊府的馬車從布莊前飛馳而過。
這頭溫婉蓉被英哥兒催得頭都大了,才做了兩個孩子的衣服,就被扯到門外。
英哥兒扭著胖胖的小身子,手腳並用爬上馬車,還不忘回頭望:“娘!快點呀!”
溫婉蓉“哎”的應了聲,視線卻看向另一個方向,疑惑方才眼花嗎?
她好像看見了齊家馬車。
與此同時,芸香不到一盞茶的時間,回到齊府西側門,車剛停穩,就跳下去,顧不上規矩,連走帶跑找到四姑娘。
四姑娘正閑在家裏數私房錢的現銀,一聽有人敲門,嚇得慌不擇路,趕緊把一大包銀子塞進被子裏。
一開門見是芸香,鬆口氣,同時很不滿白一眼,嘴裏罵:“你個小蹄子青天白日,趕著去死,催命啊!敲門敲那麼急!”
芸香習慣四姑娘的口氣,跨進屋,關門,轉身湊到耳邊,嘀嘀咕咕說了幾句。
四姑娘神色一怔,斜了眼芸香,將信將疑:“你可看清楚了?”
芸香點點頭:“夫人,奴婢怕看錯了,躲在門口的布架後看仔細了才回來。”
四姑娘不敢大意:“孩子長什麼樣,你看清楚了?”
芸香請她放心:“奴婢看得一清二楚。”
四姑娘嘴角揚起一抹得逞的笑意,又問:“那孩子和溫婉蓉不像吧?”
芸香直搖頭:“不像,一點都不像,但小兒子長得俊俏,奴婢猜生母定是個美人胚子。”
四姑娘心思,粉巷的姑娘,哪有歪瓜裂棗,沒往深處想,沉默一會,從被子裏掏出一錠銀子,交給芸香:“這錢,你知道打發誰,就跟小公公說,我們明兒進宮找齊淑妃有要事稟報。”
芸香說明白,拿錢出門。
四姑娘等她走遠,才把被子裏的私房錢拿出來,如同珍寶般,藏進暗櫃裏一個帶鎖的小木箱,整個人鬆快下來。
約莫等了半個時辰,芸香重新回到四姑娘院子裏,四姑娘趕忙叫人進屋說話。
“送到了嗎?”她問。
芸香氣喘籲籲點頭:“奴婢親自把錢送到小公公手上。”
“可說了什麼?”
“小公公說明兒未時兩刻,從西稍門進宮,娘娘在景陽宮等。”
四姑娘神色微霽:“那就好,那就好,你明兒穿體麵些,跟我一起進宮見淑妃娘娘。”
芸香低頭說知道。
隔天,時間剛到未時,四姑娘帶著芸香出門,路上她一再叮囑齊淑妃的忌諱以及宮裏規矩。
芸香一一記住。
再到西稍門,離約好的時間還有一陣,四姑娘和芸香坐在馬車裏一直等到點,一個小太監跑出來,左右看了看,發現了齊府馬車,過去請安:“敢問,車裏是溫夫人嗎?”
四姑娘一聽相熟的聲音,立刻鑽出門簾,堆滿笑道:“正是妾身,有勞公公了。”
小太監打量她一眼,又打量一眼身後跟著的芸香,細著嗓子說:“請夫人隨奴才來吧。”
大概帶著芸香,這次景陽宮的宮人格外謹慎,進去通報好一會,才讓四姑娘進去。
芸香跟在四姑娘身後,不敢抬頭。
四姑娘緊抿著嘴,一副謹小慎微的樣子。
景陽宮的百合香濃鬱得有些嗆人,四姑娘用帕子堵了堵鼻子,輕咳一聲。
芸香想咳也不敢咳。
齊淑妃一身華服坐在鹿角椅上,手裏端著白脂玉雕“喜梅迎春”的茶盅,透出深褐色大紅袍,茶湯溫度正好,冒出嫋嫋白霧。
她吹了吹茶沫子,細細品一口,不開口不賜坐,四姑娘和芸香隻能站著。
“今年的大紅袍比往年潤口。”齊淑妃品完茶,露出滿意的神色,像才想起四姑娘,揚起嘴角笑笑:“三嫂,都是自家人,怎麼站了許久,不吭聲呢?”
四姑娘心思齊家把她當自家人看嗎?
齊佑談不上對她壞,但態度始終不冷不熱,回來早就碰碰,有時應酬晚,一夜未歸也是常有的事。
四姑娘倒不計較這些,她的目的就是攢錢,想盡一切辦法讓自己的荷包鼓起來,齊佑對她不好又如何?她是齊府二夫人,明媒正娶的正室,齊佑喜不喜歡她,還能貶成偏房不成。
心裏明白幾分,麵上幹笑:“娘娘品茶,妾身不敢叨擾。”
齊淑妃叫人賜坐,沒有過多寒暄,視線掃了眼四姑娘,最終停留在芸香身上。
“你可看清楚了?”她語氣淡淡的,眼底卻透出銳利的神色,仿佛對方一句謊言,下一刻便萬劫不複。
芸香畏懼不已,跪地磕頭,嘴唇哆嗦道:“回娘娘的話,奴婢看清楚了。”
齊淑妃沒再多言,對身邊的婢女幾句低言,婢女福禮說明白,轉身去了偏殿,沒一會又回來,手裏多了一副畫卷。
“你們打開讓她瞧瞧。”
齊淑妃一聲令下,兩個小宮女將丹青圖仔細鋪開,合力拿到芸香麵前。
四姑娘好似無意清清嗓子,示意芸香抬頭。
芸香伶俐,順著宮女的裙裳目光往上走,最後盯著畫卷,微微一愣,趕緊跪好,低下頭。
齊淑妃將對方的反應盡收眼底,嘴角噙著一抹笑意,淡淡問:“你可知畫上的人是誰?”
芸香搖頭,說不知。
齊淑妃語氣稍緩:“你覺得畫上的人眼熟嗎?”
芸香點點頭,恭敬道:“奴婢眼拙,怕說出來惹娘娘笑話。”
齊淑妃:“無礙,你隻管說。”
芸香額頭貼地,聲音有些發悶:“這畫,畫上的女人,和那個覃府的外養子有幾分相似。”
齊淑妃端起茶盅,不接下話。
四姑娘怕惹她不快,忙起身,上前踹一腳,罵道:“賤蹄子!娘娘問什麼說什麼!誰讓你多話!”
芸香捂著被踹疼的胳膊,想哭不敢哭,忙撇清自己:“夫人,奴婢對娘娘知無不言言無不盡,不敢有半句假話。”
這一出是兩人在馬車上商量好的雙簧,就怕齊淑妃不信她們所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