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一一彈到一半,發現丹澤又睡著了,她停下演奏,輕手輕腳拿來被子給他蓋上,丹澤似乎睡得很沉,沒醒,也沒像上次那樣抓疼她的手腕。
她專心致誌看了他一會,心思長得真真好看,忍不住伸出食指,想觸碰俊美的臉龐,然而手還在半空中,忽然響起急急的敲門聲。
“大人,少卿大人來了,說有急事找您!”
丹澤很快被吵醒,柳一一慌不擇路往後退幾步,不小心撞翻擱在椅子上的琵琶,琴弦砸在地上,嗡一聲響動,別人沒嚇到,倒把柳一一自己嚇一跳。
其實她是做賊心虛,以為自己春心萌動被發現,急於離開。
丹澤眼疾手快,起身拉住她:“你沒事吧?”
柳一一穩了穩身子,趕緊撿起琵琶,搖搖頭說沒事。
“小心點呀。”丹澤看她滿臉通紅,不知嚇的還是羞的,笑了笑,“你困了先回房休息。”
柳一一心裏小鹿亂撞,哪有什麼倦意,說不困,又覺得不對,改口:“大人您去忙吧,我先回屋了。”
她說著轉身離開。
丹澤拉住她,取下琵琶擱在茶桌上,和顏悅色:“你要不困就在這等我,我一會回來。”
柳一一最經不起糖衣炮彈,到了盲從的地步。
丹澤要她等,她就坐在屋裏幹等。
這次大理寺少卿突然夜訪,不知為何事,丹澤出去很久,久到柳一一靠在太師椅裏就這麼睡著了。
丹澤什麼時候進屋,也不知道。
他本想叫醒她回屋睡,但想到自己馬上要出門,便把人抱到自己床上,蓋好被子,才離開。
府外備了兩匹快馬,嘚嘚的馬蹄聲在寧靜的雨夜顯得格外突兀。
離目的地還有好一段距離,兩人下馬改步行。
“確定是今晚?”丹澤壓低聲問身後人。
“線人回報,是今晚不會錯。”少卿確認道,“本來皓月不打算離開青玉閣,就在半個時辰前,倏爾換身丫頭衣服,披了鬥篷從粉巷後街出去,線人跟了一路,確定她回了小院,才趕緊通報。”
聽起來沒什麼問題。
丹澤擔心虛晃:“就她一人出來?”
少卿點頭:“出來時是她一人,不過半路繞了很大一圈,經途城東一家茶肆,從前門進,從後門出,線人覺得奇怪,跟進去,卻什麼都沒發現。”
像甩人套路。
丹澤思索,問:“線人被發現了?”
少卿沒有實打實把握:“是個有經驗的老線人,對方隻是粉巷姑娘,不至於。”
如果沒被發現,隻有另一種可能,皓月和誰接頭,卻非常隱蔽。
丹澤尋思如果有事,大魚今晚就會浮出水麵。
他憑借在大理寺兢兢業業實幹兩年經驗,找個製高點,和少卿兩人潛伏下來,靜默觀察。
估摸前後不到半個時辰,果然有人敲開皓月的院門,看身形和身高應該是名男子,卻不是宋執。
少卿看不慣風月場所的女人,鼻腔裏冒出冷哼,被丹澤冷冷瞥一眼,他不動聲色指指小院,示意繼續觀察,不要出聲,以免被發現。
然而皓月和男子並未做什麼苟且,屋門口傾斜出暖橘的光,一個站在亮光處,一個站在暗影裏,似乎在說什麼。
少卿極小聲罵句:“狗東西夠狡猾!”
因為他們就想看清來者何人,現在別說看臉,就連高矮胖瘦都瞧不真切。
丹澤似乎頗有不滿,低聲問:“我們的線人在哪?”
少卿回答,就在小院附近。
丹澤神情稍稍放鬆,視線回去的一瞬,愣了愣,下意識用胳膊肘撞一下身邊人,指指進入視線的另兩人。
少卿順著所指看過去,也愣了片刻,回神道:“大人,什麼情況,樞密院的人也來了?”
丹澤噓一聲,做個噤聲手勢:“何止樞密院,連黑市的人也來了。”
少卿沒明白過來:“黑市?”
丹澤指指其中一人:“那個紮紅腰帶,穿夜行衣帶麵具的就是。”
可黑市那位身形怎麼看怎麼像覃昱……
丹澤見有外人在,不便多言,暗暗留意於心。
至於樞密院的,丹澤在粉巷一起喝酒見過,是覃煬的鐵杆部下。
他第一反應,樞密院也查皓月?
理由呢?
宋執喜歡皓月,瞞誰不會瞞覃煬,而且以宋執的能耐,想查一個姑娘底細並非難事,為什麼會驚動覃煬?
丹澤短短分析片刻,推測對方興許不是衝著皓月,而是衝著今晚拜訪小院的不速之客。
又是什麼人值得堂堂護國將軍利用黑市查人?
所有疑點集中在穿黑色鬥篷的男子身上。
看來皓月絕非粉巷姑娘這麼簡單。
丹澤產生極濃的興趣,不過他不想被樞密院的人發現,叫上少卿,一起先行離開。
路上少卿問,今晚就這麼放過皓月?
丹澤鎮定自若,說有線人足矣,一切等明天回報再說。
雨夜寒涼透骨,安靜的大街上除了打更的梆子聲,就是清晰無比的雨滴聲。
回到府邸時,已是二更天。
丹澤屋內油燈還亮著,證明柳一一從睡著到現在未醒過。
他放輕手腳開門又關門,脫了外衣,叫管家打盆熱水,囫圇洗個臉,放鬆下來,倦意上頭,沒顧忌太多,穿著褻衣褻褲鑽進被子,與柳一一共枕同眠。
柳一一醒來時,驚詫不已,不是懵一圈,懵了好幾圈,她下意識看看自己衣著,完整,又偷偷瞥一眼丹澤的衣著,再也沒法淡定。
好,好歹多穿件衣服睡啊!
穿褻衣褲和未出閣的姑娘睡一起,叫,叫,叫什麼事啊!
柳一一心裏活動頻繁,麵上不敢出聲,不敢有大動作,生怕吵醒身邊人,四目相對,更尷尬。
然後,她默默哀怨又緊張盯著俊美臉孔,隻要丹澤一皺眉,就馬上閉眼裝睡。
似乎,好像對方知道她醒了,丹澤聲音微微沙啞,帶著濃濃倦意說:“昨晚我二更天才回來,太困了,懶得叫醒你,便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