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腦子慢半拍,柳一一在那一瞬比任何時候都清醒,又似乎明白幾分丹澤說娶又遲遲沒動靜的原因。
心像被什麼堵住,又像憑空橫生一根刺,她以為自己會大哭大鬧,卻什麼都沒有,連她自己都搞不清楚為什麼會笑,指著掛畫的方向,說:“咦?那畫上的人是誰,好美呀!”
明明難過,卻調笑。
明明想質問,語氣卻無所謂。
柳一一知道,自己意識裏是害怕,害怕知道真相,害怕從丹澤嘴巴裏聽到最不想聽的話。
於是她扮演無所謂不在乎,好歹自尊上不那麼難堪。
丹澤肯定聽見,卻裝作沒聽見,在柳一一臉色變化的一刻,起身,不露痕跡轉移話題:“太晚了,我陪你回去。”
隨即他拉她離開書房,一個走前,一個走後,他緊緊牽著她的手,一言不發。
夜裏寒風肆起,柳一一不知道丹澤的手被風吹的還是別的原因,手掌溫暖,指尖微涼。
廂床裏,她配合他所有要求和動作,麵對熟悉的身體,頭一次感到陌生。
柳一一反思,她到底了解身上這個男人多少?
還是打從一開始,就從未了解過。
丹澤從她身上退去時,柳一一沒像之前那幾夜,求抱、撒嬌、黏膩,當下她像一塊好吃不黏牙的麥芽糖,不聲不響扯好被子,自知之明翻身到自己該睡的空位上。
“今天怎麼這麼安靜?”沒一會丹澤從背後摟住她,明知故問。
柳一一也裝傻到底:“沒什麼,就是好累,想睡了。”
她說著,閉上眼。
兩人沉寂很長一段時間,丹澤先開口,很直麵提起兩人關係:“一一,你到底喜歡我什麼?”
柳一一遲疑半晌,聲音微沉又有些悶:“不知道,就當我看上你的長相吧。”
丹澤問:“為什麼是就當?”
“不然你想聽什麼?”柳一一笑出聲,自嘲中帶有幾分諷刺,“丹澤,你不能仗著我喜歡你多一點就囂張,我沒你心思深,不代表我沒心思。”
丹澤輕歎:“一一,你的心思我一直知道,我允諾過你的事肯定做到,為什麼你不信我?”
“你信我嗎?”
柳一一倏爾拋出的反問,問得對方一愣,緊接著又是一段沉默。
“丹澤,我不是非你不可。”這次換柳一一先開口。
“我知道。”丹澤稍稍停頓,看透她的心思,“你想要的,我不能馬上兌現,覺得我在拖你。”
“難道不是嗎?”
“你覺得我有必要嗎?”
一人一個反問,語塞的變成柳一一。
撕開表麵甜蜜,丹澤一針見血:“以我今時今日的地位,找什麼樣的女人找不到?沒必要把時間精力耗費在你身上,你什麼出身你自己清楚,你的第一次我清楚,不等於其他人這麼看你。”
話裏話外,透徹得不能再透徹。
她柳一一沾上粉巷那種大染缸,以為“出淤泥而不染”就是個天大笑話。
“所以我現在什麼都不是,睡你身邊就是個笑話。”柳一一不是讀不懂他的意思,在憤怒的邊緣變得異常冷靜。
她爬起來,從床另一邊掛起幔帳,彎腰摸索地上的衣服。
“你幹什麼?”丹澤的聲音開始不高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