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部章節 第226章 我會永遠記住你(3 / 3)

提到柳一一身體不好,丹澤十分氣下去兩分,停下腳步,緊緊捏住纖細手腕,繼續剛才問話:“柳一一,屋裏我翻過,沒找到剪子,你自己說把剪子藏哪了?”

柳一一不答話,隻看向溫婉蓉,勉強扯扯嘴角:“覃夫人,你看到了吧,丹澤在府裏發脾氣也這樣。”

說著,她撥開額前劉海,露出上次撞傷的疤痕,心涼道:“您看我頭上的傷?就是那天你們見麵,我一個人跑回府本來要走,他不讓,發脾氣要拿繩子捆我,我不從,自己撞的。”

溫婉蓉一怔,本能看向丹澤。

丹澤極不耐煩地說:“我不要你走,你非要走,現在全賴我不好?!”

“我沒賴你不好,”柳一一說著,開始掙紮,要他放手,卻被對方死死鉗住。

“放手!你捏得我好疼!放手!”到後麵平靜的聲音變尖叫,“你每次都這樣!是不是我出身卑微,就可以隨意打罵啊!”

柳一一不知哪根筋不對,掙脫不開,又撲上去咬丹澤,還沒近身就被丹澤輕而易舉扳住雙手,扭到身後。

柳一一吃痛,扭頭恨恨盯著丹澤,啐一口,徹底惹怒對方。

“我看你敬酒不吃吃罰酒,行!我們回府,老賬新賬一起算!”

語畢,他推著她往前走。

溫婉蓉終於見識到丹澤凶狠的一麵,難怪覃煬總耳提麵命要她少可憐他,念頭轉瞬即逝,情急之下,她蹙眉喊了聲:“丹澤!柳一一懷孕了!”

頓時,時間凝固般,所有人靜默下來。

丹澤條件反射鬆開手,趕緊給柳一一整理好鬥篷,語氣軟下來:“剛剛有沒有傷到你?”

柳一一愣愣看他半晌後,一言不發推開他,順著河道,深一腳淺一腳往下遊走。

丹澤不敢拉她,就跟在後麵,一個勁賠不是:“一一,我不知道你懷孕了,是我疏忽大意。”

溫婉蓉怕出事,趕緊叫冬青和兩個小丫頭下車,其餘人先送孩子回府。

柳一一依舊不說話,聽著丹澤說了半天,倏爾轉頭對他笑起來,笑得丹澤心裏一緊。

他趕緊解釋:“一一,你沒事吧?中午我回府找你,管家說你出來了。”

“然後你心裏肯定想,死婆娘又跑哪去了?”柳一一目不斜視接下話,“然後你發現針線籃裏的剪子不見了,肯定更氣,心想抓住那個死婆娘,非打死不可,對不對?”

不等丹澤說話,她主動交代:“其實我把剪子藏在暗櫃裏,我以為你會找到,或者相信我不會做出格的事,可你連問都不問,就認定我會拿剪子對覃夫人不利。”

說著,她轉頭看著他,眼神空洞,問:“丹寺卿,你要不要把我先送到衙門,內監審問?我知道傷害將軍夫人及公主殿下是大罪,別說你不放過我,覃二爺也不會放過我吧?”

丹澤沒想到柳一一什麼都知道,隻是什麼都不說裝傻充愣。

他皺緊眉頭,上前想拉住對方,被甩開手。

“我不回去了,丹寺卿,我想一個人帶孩子過,誰都嫌棄我,我兒肯定不會嫌棄我。”

“一一,我不嫌棄你。”

“是嗎?”柳一一睨他一眼,嘴角泛起淡漠的笑,“你總說我作,我今天就真作一回,以你的能力肯定輕易找到我,沒想到你中了圈套。”

說著說著,她又往環城河的橋上拐,走到橋中間,停下腳步,丹澤在兩步開外,就怕她氣狠了想不開。

“一一,你聽我說,我們先回府,你好好養身子,我什麼都告訴你,真的,不騙你。”

柳一一不理會,不答話,自顧自彎腰脫下棉靴,脫了鬥篷,拆了頭發,把簪子一根根放在鬥篷上,起身時,指了指耳墜子:“丹寺卿,其他東西我都不要,我就喜歡這對耳環,讓我帶走好嗎?”

丹澤一個“好”字未出口,倏爾遠處傳來放閘流水的轟鳴聲。

每年冬季,官府為了環城河不結冰結淩,每天早晚放閘兩次,衝洗河道及河麵。

柳一一麵無表情望著奔騰而來的湍急河水,聽著嘩啦啦的響動,感受水氣撲麵而來的濕潤,回過神看向丹澤,嘴巴一張一合,似乎說了什麼。

然而水聲太大,淹沒她的聲音。

丹澤卻皺緊眉頭,瞬間讀懂她的唇語。

柳一一說:丹澤,我走了,帶著孩子一起走。

說完衝向橋邊,翻身一躍,墜入湧動的河流,整個人立即消失不見。

身後響起溫婉蓉的叫喊:“快救人!不然一屍兩命!”

丹澤二話不說,脫了大氅,一手撐在圍欄上,一躍而下。

河水比想象中冰冷刺骨,連丹澤都覺得受不了,他嗆了幾口水,饒是水性再好,也架不住放閘水流的衝擊。

短短時間內,柳一一已經離他很遠。

丹澤還是盡最大努力往柳一一的方向遊,追趕好一會,似乎水流勢頭漸小,才拉住柳一一漂浮的衣角。

“一一!一一!”他抹一把臉上的水,拍拍對方的臉,盡量往岸邊靠。

柳一一嘴唇凍得青紫,腦袋耷拉在他肩上,沒有任何反應。

他探探她的鼻息,心裏一驚,耗盡所有力氣把人推上岸,自己則被前來營救的人拖上來。

丹澤躺在河邊不停喘氣,冷不防頭頂扔下了一件大氅。

溫婉蓉聲音涼涼:“穿上吧,別一個沒好,又一個病倒。”

丹澤渾身濕透,被寒風一吹,凍得直打顫。

“一一人呢?”他緩過勁,披著大氅找到溫婉蓉。

溫婉蓉瞥他一眼,淡淡道:“我已經叫人送回丹府,冬青去請鍾禦醫,估摸一會就到。”

語畢,頭也不回離開。

丹澤站在原地,正好看見柳一一躺過地方殘留一灘血跡……

柳一一被救回來時,丹澤換身幹衣服坐在床邊發呆。

門廊下溫婉蓉與鍾禦醫的對話斷斷續續飄進來。

溫婉蓉說:“鍾禦醫,柳夫人是我舊友,您醫者仁心,醫術了得,我擔心柳夫人闖不過這關,情急之下請您過來,還望見諒,至於皇叔那邊。”

鍾禦醫心知肚明隱晦道:“請公主放心,卑職身為醫者,什麼該說不該說,謹遵醫德。”

溫婉蓉一顆心回到肚子裏,送走鍾禦醫,叫丹澤出來,把柳一一的情況跟他說了一遍。

末了,她責怪他:“丹澤,事情鬧到這個地步,你高興嗎?”

丹澤皺皺眉,腦子裏完全亂套,脫口而出:“我好吃好喝供著她,還要怎樣?”

話音未落,淬不及防一巴掌,一記脆響,把丹澤打懵了。

“到這個時候,你還好意思說好吃好喝供著她?!她是貓狗?我告訴你,你和覃煬一個臭德行,他曾跟你說過同樣的話,被我打過,今天這巴掌,專門給你!”

說完,叫冬青備車,回府。

丹澤站在原地,摸了摸火辣辣的臉龐,心裏發空又發疼。

柳一一命保住了,孩子沒保住,她睡了三天三夜,丹澤合衣照顧、喂藥,守了三天三夜。

第四天半夜,柳一一終於轉醒。

她微微動了動手指,發出痛楚的呻吟,吵醒趴在一旁打盹的丹澤。

他趕緊坐起來,握著柳一一的手,關切道:“一一,你醒了?有沒有哪裏不舒服?你餓不餓?我叫人熬了白粥,熱在灶上。”

柳一一搖搖頭,第一反應是抽出手,摸摸小腹,氣遊若絲說:“孩子沒了啊。”

“一一,我求過鍾禦醫盡量保,但沒保住,”丹澤立刻抓起軟綿綿的手,承諾她,“我答應你,等我們回了西伯,想生幾個,隨你。”

柳一一不說話,不哭,不鬧,靜靜看著床頂良久,神誌漸漸清醒,恢複些許氣力,緩緩開口,提起另一個話題:“丹澤,其實你的過往,覃夫人勸我的時候,說了一些,說你有今天不容易,我也覺得不容易,但你不提,我猜礙於臉麵,也一直裝不知道。”

丹澤怔忪片刻,愣愣道:“你都知道了?”

柳一一點點頭,轉過臉,輕抬下嘴角:“你我同樣出身,你卻成鳳毛麟角,真真正正擺脫下九流,進入上九流,很厲害啊!我柳一一這輩子想都不敢想。”

稍作停頓,她收回視線,繼續說:“後來我才知道,你能到今天的地位,不是命硬是心狠,花媽媽曾經告誡過我,不是說你是大理寺的,而是說見過你清掃粉巷時的雷霆之勢。”

“花媽媽還說,你的臉用來騙人的,可我柳一一就這麼膚淺,就喜歡俊美男子,結果就粉身碎骨了。”說著,她又看向他,自問自答,“是不是挺傻?我也覺得自己傻。”

她語氣裏透著絕望,聽得丹澤膽寒,他立刻抱起她,發自內心認錯:“一一,你別這樣,之前是我不好,我疏忽你,你別離開我,我答應帶你回西伯,封你台吉夫人,給你一世風光!”

他邊說邊放開她,從懷裏掏出那塊羊脂玉牌,拽過她的手,放在掌心裏,道:“這是我外公托人帶給我的,他要我回去繼承爵位,我一直沒告訴你,是我不能說,兩國隨時可能開戰,萬一我沒能成功離開燕都,皇上不會放過我,到時你也跟著遭殃。”

頓了頓,他急道:“孩子的事,是我的錯,以後無論你做什麼,我都相信你,再也不說你作,也不跟你動手,你再原諒我一次,好不好?”

柳一一聽出他的誠懇和焦急,點點頭說聲好:“我不怪你,到現在我依舊不怪你,孩子沒了證明和我沒緣分,而我和你……”

她說著說著,開始流淚,大概心冷,淚也是涼的。

而後像以前小聲求抱,貼著溫熱的身體,聲音不再波瀾:“丹澤,無論我在你心裏算什麼,都過去了,我放下了,也不作了,就一個小小要求,無論將來你找什麼樣的姑娘,記得曾經有個粉巷彈曲的真心實意愛你,為你懷過一個孩子,無怨無悔付出一切,哪怕沒有名分。”

說完,她推開他,盯他半晌,眼中帶淚地笑了笑:“丹澤,你是我見過最好看的男子,我柳一一會記住你,永遠記住。”

之後柳一一徹底消失在丹澤的視野裏,什麼也沒帶,那塊羊脂玉牌安安靜靜壓在繡好的“百丹圖”錢袋上,錢袋裏有張紙條,紙條上用簪花小楷留下三個字“柳一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