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幕恰好被坐在窗前刺繡的柳一一看見,方才伺候端茶倒水時見過紀昌,她腦子雖沒丹澤靈光,但後庭兩人神色凝重,時不時對著其他窗戶指指點點,總覺得不對勁。
“丹澤,丹澤,快來。”想了一瞬,她去堂廳朝蜜色頭發的男人招招手,又指指身後,“我看見那個紀監軍在後庭,好像跟什麼人說話。”
“和誰?”丹澤先是微微一愣,而後警覺看向宋執。
宋執還沒反應過來,覃煬忙不跌起身,繞過柳一一直徑走到窗邊,探一眼,眉頭緊鎖。
“紀狗慫在幹嗎?”宋執緊隨其後,伸直脖子向外觀望,不等他看清,擋在前麵的人倏爾轉身,“覃煬你去哪?”
話音未落,他臉色變了變,趕緊追出去,果然覃煬不知從哪找把刀,提在手上,咋一看有點眼熟。
宋執哎哎兩聲,沒叫住人,晃眼又見丹澤在一旁事不關己看熱鬧,快叫兩位祖宗:“丹兄,別幸災樂禍!那瘋子拿你刀砍人去了!”
丹澤波瀾不驚抬抬眼皮,正要說話,被人大力拽著往外走。
宋執管不了那麼多,有人搭手幫忙就行:“一個紀狗慫夠讓人頭疼,我們再內訌,不到黑水河全玩完。”
烏鴉嘴一語成讖,兩人剛拐過回形長廊,就聽見覃昱房間傳來動靜,先是瓷器摔碎的聲音,緊接著掀桌子……宋執神色一緊,先行一步衝進去。
“去你媽的!放開老子!老子要剁死他!”隔著幾步路都能聽見覃煬鬼吼鬼叫,罵罵咧咧。
沒聽見覃昱說什麼,就聽見宋執喊:“快進來!哎喲!你大爺!往哪打!別打我臉!”
丹澤聞聲趕進去。
覃煬被兩人合力拖出來,中氣十足的吼聲回蕩長廊:“老子要替大周除害!”
“哥!你真是我親哥!能不鬧了嗎?!”宋執捂著一隻烏青眼,疼得嘴咧咧,把人硬塞回房間,砰一聲關上門,還不忘對丹澤說,“大恩不言謝,改日請你喝酒。”
然後推門進去。
丹澤倒無所謂,站在門外聽會動靜,確定覃瘋狗不發瘋了,轉身回自己上房。
屋內,宋執一手指著自己疼得流淚的眼睛,一通抱怨:“覃煬,你又他媽發裸瘋!最恨人打我臉,沒死在敵人手裏,被自己人打破相,嘶——”
覃煬打算回嘴,瞥了眼宋執充血的眼角,嘴巴動了動,一股邪火壓下來,起身找條幹淨巾子打濕丟他冷敷。
“這還差不多。”宋執得便宜賣乖。
覃煬額頭青筋跳了跳,一言不發瞪過來,宋執輕咳一聲,很識時務轉移話題:“我就不明白,好端端又跟昱哥鬧什麼?”
“你說鬧什麼?”覃煬往椅子裏一靠,大拇指指著窗外,“別說你不知道紀昌玩什麼花花腸子。”
宋執還真不知道:“你看出來了?”
覃煬給他一個“你是不是蠢”的表情,嘖一聲:“你沒發現,跟紀昌彙報的人指的方向,正好是西伯使者住的房間?”
“你的意思,紀狗慫發現昱哥?”宋執恍然,換隻手捂眼睛,緊張道,“是我們出紕漏?不能啊,他怎麼發現的?”
“還能怎麼發現,”覃煬食指點點扶手,“知道這事就你,我,西伯狗三人,誰吃飽撐的沒事找事。”
“這就怪了……”宋執順話,“總不至於昱哥自己暴露吧?”
覃煬冷哼一聲。
宋執會意,難以置信:“還真是他啊,哎,不是,為什麼啊?活膩歪咋地?就算不顧我們死活,牡丹還在燕都呐,他打算和自己女人同歸於盡?還是挑釁皇上?我們還沒離開大周地界,他腦子壞掉了?”
“鬼知道他心裏想什麼。”覃煬沒好氣把喝完的空茶杯撥到一邊。
“他是不是有別的打算?”宋執自己去屏風後重新把巾子打濕,繼續冷敷,思緒也冷靜下來,“覃煬,你會不會太敏感?紀狗慫指的是西伯使者房間,昱哥房間在隔壁的隔壁,你確定他發現什麼?”
“你以為紀狗慫跟我們一路什麼目的?”覃煬摩挲下巴,視線轉向窗外,後庭已經沒人,“明麵上我們保護兩國使者安全抵達戍邊,實際,你想過沒?皇上生性多疑,卻把二十萬大軍軍權交給我,不覺得奇怪嗎?”
“這有什麼奇怪。”宋執聳聳肩,“放眼朝野上下,武將能臣,除了覃、宋兩家,我外祖父鄧家和樟木城許家,還有誰?我沒有自詡的意思,退一步就算其他家族有可用人才,老臣、新貴,皇上信誰?”
可覃煬沒覺得被皇上相信是件好事。
“我跟你提過祖母和颯颯進宮的事吧?”他收回視線,仰著頭呼口氣,“你覺得皇上信過誰?不是靖王暗中相助,溫婉蓉八成也蒙在鼓裏被送進宮關著。”
“現在人不是好好的嗎?”宋執叫他放寬心,“我就有點想不通,皇上這次決策很異常,黑水河還沒開戰,就想好退路,好像我們必輸一樣,之前征戰從未如此。”
覃煬:“聖意難測。”
宋執想想也對:“好,不說聖意,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