寶珠恢複了龍岩,派了吳琪等四員大將,領三萬人馬駐守,吩咐城外紮兩座大營,互相救應。中路隻留兀裏木、耶律木齊守寨,調回鬆筠、木納庵,自己仍回金橋水師。
墨卿知寶珠回軍,便來相見道賀,眾將都來請安,寶珠應酬一番,就進房艙。紫雲、綠雲迎接,笑道:"好手段,辛苦了。"寶珠一笑,倒同紫雲說了好些話。紫雲道:"潘二少爺來了好幾天。"寶珠道:"他來領柩,是那天到的?"紫雲道:"二十三就到了,帶了兩封家信來。"回頭對綠雲道:"點上燈罷。"綠雲點上兩枝畫燭,紫雲取出書信,遞與寶珠。寶珠接過來,一封是母親諭帖,拆開看時,姐姐的筆跡,不過說家裏平安,已知道海疆得勝,頗為欣慰,餘外是教他保重身體,緊守軍機的話。寶珠細看一遍,遞給紫雲。又看那一封信,麵上寫著"秀卿君侯升啟",知是許文卿的。拆了封皮,裏麵重重疊疊的,封了甚固,剝了幾層封皮,共八張花箋,前半是些套話,說他兄弟已選餘杭知縣了,又敘了多少分離之苦。後麵的話,就有些不象意了,全是譏諷之意。寶珠看了看,滿麵含羞,一腔怨恨,口也不開,將信折了幾折,望桌上一擲。紫雲看見詫異,遂取過來看了,微微而笑。寶珠喝令收過一邊,自己悶悶的歪在炕上。少刻,晚膳排齊,紫雲來請,寶珠搖搖頭。
紫雲道:"少吃些罷。"寶珠道:"你去吃就是了,好瑣碎,隻管來嚕嗦,討人嫌。"紫雲笑道:"你心裏惱,拿我來出氣,這是何苦來呢!"寶珠道:"我不耐煩同人講話,又怎樣呢?
紫雲低頭就走,笑道:"不講話罷了,可別生氣。"出來沏了一碗好茶,親自捧上,自己就去吃飯,寶珠品著茶,又翻出信來,看了兩遍,格外動氣,不覺長歎一聲,呆呆的看著信。
紫雲進來,見寶珠素臉低垂,秋波含淚,也不敢勸他,就在一旁侍立,又裝了兩袋水煙。寶珠指著信道:"你瞧這封信,豈有此理,把我當作什麼人看待!我要做混事——"說了半句,就停住了。又道:"他不見劉三麼?"紫雲笑道:"這位許少爺,也太多疑。"寶珠道:"怎麼不是,這個醋勁兒也少有。
你可記得桂柏華,他們替筠兒餞行,那天席上有相公,竟發作起我來。"紫雲道:"教人聽見怎樣呢?"寶珠道:"原是他同我很有些做作呢。"紫雲笑道:"威風也太使早了,你竟有了個管頭。"寶珠道:"不說了,當日是我錯了主意。"紫雲道:"人品氣度是真好。"寶珠道:"不過為這事罷了。"紫雲道:"待你也算有情。那天送上船,就不肯回去,他家二少爺扯他,還掙著不動,未免現像些。就是那一哭,又著甚來由?"寶珠道:"舅舅那個神情,就有些疑心呢。"紫雲道:"不是我說,你也要振作些,日後才好過得日子。這回家去,還放得過你嗎?"寶珠歎道:"人看我雖然安富尊榮,不知我的命苦惱不過。自從十四歲,去了父親,把我嬌柔造作,弄得我欲罷不能,幾年之內,不知受了多少風波!隻說故人情重,堪托終身,誰知好事未諧,初心已變,日後的好景,尚何忍言?細想起來,還不知如何結局!"說著,淚如雨下。紫雲也就用帕子拭淚道:"那也料不定,你不必預先愁苦。"寶珠道:"怎麼料不定?世俗之見,人皆有之,他以為我做了幾年官,諒我必定驕傲,不能相安,就先來挫折我,製伏我。他今日這些行為,就是個榜樣。不然何以變了個人,不似從前來?"紫雲道:"那就在你自己了。"寶珠道:"我麼?我是個無用的人,連我也不解什麼意思,見了他倒有些怕他似的。"紫雲道:"過了門,就不怕了。"寶珠搖頭道:"不見得。"紫雲道:"李少爺明日必然怕大小姐,他為人真好,又溫存,又謙和,一點子脾氣也沒有。"寶珠道:"我也沒有姐姐的福氣,更不如姐姐的狠處。"紫雲道:"你這幾年也闊極了,還說沒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