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回 破機關寶珠還本相試清白美玉竟無暇(1 / 3)

話說夫人聽見李公說許府要娶人,流淚滿麵,道:"舅舅是知道的,寶珠雖是個女孩子,我兒子也沒有他強。出兵兩年,幾乎把我想殺了。如今回家不多幾天,好容易骨肉團聚,他家倒來要娶人,也太不盡人情了!那裏有這種不講理的人家?"李公道:"不是這等講,既許了人家,就是人家的人了。"夫人道:"你說這話,大有深意存焉。你知道我情願許給他家的嗎?我並不賴婚,遲了十年八年,難道犯法不成?"李公笑道:"男大當婚,女大當嫁,再過十年,甥女倒快三十歲了,他自己心裏也不願意。"夫人借此發作,勃然變色道:"笑話!

我家孩子不是那種人,倒不要舅舅白操心!"李公自知失言,忙陪笑道:"姑太太不必疑心,別會錯了意。"夫人道:"我竟不給他娶,看他奈何我怎樣,難道還是從前硬做麼?"李公笑道:"他竟鬧開來,甥女還能做官嗎?"夫人冷笑:"就不做官,有甚要緊?你們看得個官重得了不得呢!我姓鬆的,做了八、九代官,倒厭煩了,家裏還有幾畝薄產,沒有這點子升鬥之祿,也夠養活我的孩子了。人家舅舅,總仗著許多勢,我家孩子命苦,父親死得早,又沒有撞著好舅舅,盡替人家說話。

我四個孩子,也不會要親戚養活過一天半日,這樣看不得我,何苦來呢!"說罷,悲不自勝。李公哈哈大笑,起身作辭。寶林送出房來,李公笑道:"姑太太還是這個脾氣,五十多歲的人,一點事都不懂,同個小孩子一樣說話。"寶林道:"舅舅不要生氣。"李公笑道:"那裏來的話,我們從小就淘氣慣了的,鬧了五十多年了,要見氣,還沒有這大肚皮呢!"李公去後,夫人、寶林同進套房,夫人也無話而說,一把扯住寶珠的手,嗚嗚咽咽哭泣不休。寶珠心內明白,也就落下淚來。寶林勸他坐下,就將李公來意,說與寶珠聽,寶珠也甚傷感。夫人試淚道:"我原不肯誤你青春,但回來才有幾天,又要分別,生巴巴割我一塊心頭肉去,叫我如何舍得,許家也過於狠心了!"寶林道:"舅舅此去回複許年伯,他家必定上本求婚,那才沒有推托呢!依我的意,不如答應他招親,萬一主子賜了婚,那這就好過門的了。總之這事必要鬧穿了,妹子的官,萬萬不能再做,倒不如讓他早早有個歸著。既做個女子,斷無不嫁之理。娘雖說愛他,也要替他躊躇終局,總不能以私情而廢大體,不是愛他,反是害他了。妹妹同紫雲在這裏聽著,想想我的話,可是不是?"夫人隻管點頭,長歎一聲道:"我究竟離不開他。"寶林道:"同在一個城裏,有什麼為難,要見他,接回來就是了。"不說母女商量,再說李公回府,當件新聞說與夫人聽,合家個個驚奇,還有人不肯相信。次日,李公到許府回複說:我就知道不妥,然而這個白話,不得不去說。"許公道:如今隻好上本了。"李公道:"隻得如此。"二人議了半日,做成兩個本章,約定明早上朝去,不必由通政司掛號。李公回來著人叫了鬆蕃來,要他列名。鬆蕃將本稿細看一遍,都驚呆了,半晌答道:"這件事,外甥一點都不知道。至於列名,卻不敢作主,要回去請大姐姐的示呢。"李公笑道:"你不敢罷了,也不能怪你。"李公就硬列了鬆筠、鬆蕃的名字。

次日天明早朝,拜舞已畢,許、李二公領著兒子跪下,將本章呈上禦案。天子細看,大為驚訝,暗想:"原來是個女子,怪道這等美麗嬌柔,曠世無匹!"又轉一念道:"可惜為捷足者得去,不然倒是一件好事。"將本章看了幾遍,又將許、李二位問了一番,陡然想起心事來,傳旨著鬆俊改妝見駕。中貴飛馬而去。許、李二公捏著一把汗,不知宣他是福是禍,但看天子和顏悅色,不象個奈何他的光景。一個文卿,更同熱鍋上的螞蟻一般,心裏突突的跳著。一班年誼故舊,個個耽心。如今說內侍到鬆府門上,連忙通報,寶珠吃了一驚,夫人大小姐也不知何事,大家立在屏後細聽。寶珠無奈,走出廳來,同內官見禮,問他何事。內官笑迷迷的道:"主子有旨,請小姐改妝見駕。"寶珠一聽,好似一塊大石頭望下一落,粉麵漲得通紅,回身走了進去。夫人、大小姐已聽明白,隨他進房,不敢違旨,隻得教紫雲替他改妝,打扮齊整,不好就用品級服飾,仍是處女梳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