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軍同芬辦完離婚手續,從街道辦事處走出來,就如一隻長久向往藍天,突然飛出鳥籠的鳥兒。天是那樣的藍,風是那樣的柔,陽光是那樣的明媚,萬物是那樣的美好。從來不愛逛商場的他,竟心血來潮逛起了商場,並且買了一套進口的西裝,還配了一條金利來領帶。
他真正把握住了自己的命運,體味到了生活的滋味。
他和芬的結合是母親包辦的。那時,他在部隊服役,家裏一封“母親病危”的電報把他召回來,卻是個騙局,要他同從來沒見過麵的芬結婚。倔得像頭牛的他,氣得半天不理母親,但一看到母親那急切想抱孫子的含淚目光,他就心軟了。他是個孝子,就違心地按母親的安排辦了“喜事”。典禮第二天,他就返回了部隊。
結婚第三年,他轉業到了地方。第四年有了兒子。有了孩子的家庭,才像個家。孩子的哭聲、笑聲交織成一支生活變奏曲。隻是他同芬單獨相處時,仍寡言少語,如同路人。軍沒
嚐過愛情滋味,但總覺得同她過一輩子有點虧,有點白來世上走一遭的感覺。
孩子一天天長大,他就一天天覺得人生好沒意思。後來,母親去世了,他就像完成了一項任務似的,覺得這個家也該劃上句號了。果然,辦完母親的喪事,他就同芬商量離婚的事。
芬也通情達理,於是,就一同走進了街道辦事處。
離婚後,兒子判給了他。他雖不愛芬,但還是十分愛兒子的。離了婚的家,才更像個家。過去,他一天天不想回家,現在一下班就往家裏跑,為了給兒子做飯,好讓孩子吃飽飯去上
學。
偶爾,他也光顧舞場。一天,在紅玫瑰舞廳跳舞時,他認識了馨(那時還不知她的名字)。一見到她,就像賈寶玉第一次見到林黛玉一樣,怎麼這麼麵熟呢!於是,他就邀她跳舞,不想,他們跳得非常和諧。以後,就不約而同在舞廳見麵。母親去世周年的時候,他回老家祭奠,那天晚上,馨就一直在舞廳裏孤獨地坐著,任誰邀她都不下舞池。軍回來向她說明緣由,她就含情脈脈地說:“如果我同您一塊回去祭奠媽媽該多好呀!”這話使軍好感動。
以後才知道,馨也離了婚,並且帶著一個女孩。
相似的命運,使他們很快走到了一起。走到一起,他們才感到家庭是那麼美好,愛情是那麼甘甜。
月圓自有月缺時。開始,大家都處得很好,後來就出現矛盾了。兒子常常無端地給馨找別扭。有一次,他上學忘了帶鑰匙,回來正好馨買菜未進家,兒子就一腳把屋門踢了個洞。
那天睡夢中,那個門洞就一直在軍的腦海裏擴大。他感到,他的愛情,他的幸福,總有一天會被兒子給踢散。馨的女兒似乎也對兒子不友好了,繼爾,對軍也沉下了臉子。不久,兒子就回到了他母親那兒,馨的女兒也回到了她親生爸爸那兒。
軍和馨麵對這個變化,隻有苦笑。甜蜜的夫妻生活中,也充滿了苦澀。
又過了些日子,馨的前夫來找軍談判了,說他雖與馨無愛情,但女兒離不開她,並希望在親父母中間生活。與此同時,芬也找馨會麵了,說軍雖然不愛她,但兒子是他們的中軸,兒子不但要原裝的媽媽,還要原裝的爸爸。
夜裏,軍和馨都失眠了,夫妻長夜充滿了問號。
“怎麼辦?”馨問軍。
“怎麼辦?”軍問馨。
就在這問號尚未得出結論時,馨的親朋好友登門了,他們說一千道一萬,中心主題是讓馨同軍離婚,她再回到前夫身邊,理由隻有一個:為了孩子。軍的三親六厚也來訪了,磨破
嘴皮子,中心意見也是要軍同馨離婚,再同芬複婚,理由也隻有一個:為了孩子。
“唉!”馨歎息。
“唉!”軍歎息。
馨說:“這傳統的親情、友情網織得太密了,我們怎麼能衝得破呢?”
軍說:“這美麗的愛情鳥太孤單了,太不堪一擊了!”
晚上,星星眨著無奈的眼睛,月亮早已躲進了雲中。軍和馨像兩條漏網的魚,緊緊相擁著。明天,也許就統統被屬於他們的主人撈回自己的池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