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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大傑想來想去,還是決定要自己先走。同鄉會要等到明年春天再組團回鄉,他覺得太漫長了,等不及。他不忍心讓母親在沒有暖氣的小屋裏再熬一個冬天。

勞動合同期滿的最後一天,朱大傑買了一周後的機票。利用吃中飯的時間,朱大傑把計程車停靠在西門町附近,到商場裏為母親買禮物。

穿梭在一個又一個的商場裏,朱大傑滿腦子都是回鄉的念頭。

聽說自己要回鄉長期定居,一些同鄉表示不理解。一個在台灣成了家有了孩子的同鄉勸他:“想老家是真的,誰都想家,但老家的生活條件畢竟趕不上台灣,又沒有健保製度,生了病還要自己掏腰包。還是把家安在台灣,想家了就回去看看,這樣更劃算。”

朱大傑和這個同鄉的想法不一樣。這些年來,他朱大傑在台灣一直沒娶到老婆,也沒有優越的職業。既不是可以被政府養起來的“榮民”,也不具備什麼特別的一技之長,回鄉定居贍養母親是他最好的選擇。這些年來,除了被幾個虛情假意的女人騙去一些錢財之外,靠著開計程車,朱大傑也有了百十萬的積蓄。這點積蓄在台灣算是窮人,連一套像樣的房產都買不到。但回老家就不一樣了,聽說大陸消費低,把這些錢兌換成人民幣買套房子剩下的錢也夠維個一般生活。如果想錦上添花一些,就買輛便宜車接著開出租。聽說不少像他這樣在台灣找不到老婆的光棍都在大陸找到了年輕漂亮的老婆。如果有可能,他也想找個女人好好過日子。

這樣想著,朱大傑不光是給母親買了禮物,還來到珠寶櫃前給未來的老婆買了項鏈和戒指。

出了商場,朱大傑剛坐進計程車,就看到了那個站在車前衝他招手的女孩。當時,朱大傑已經從瞬間昏暗下來的天色中看出了暴風雨的苗頭。

本來,朱大傑想收車回家的,他在猶豫著要不要打開車門。

一陣涼風刮過,女孩的衣裙在風中劇烈地顫抖著。女孩抱著不少東西,一臉的焦急。

就要離開台灣了,朱大傑的心忽然變得柔軟起來。他用遊移的手打開車門。

女孩剛上車,雨點就劈裏啪啦地打到車玻璃上。

女孩說要去汐止。一聽汐止,朱大傑又猶豫了。汐止在台北市的西北角,路遠不說,一下雨路上就積水,他擔心去了回不來。

但是,還沒等朱大傑開口,風夾雜著更加密集的雨點一齊向車子砸下來。

女孩子很聰明,似是看出了朱大傑的猶豫,馬上用乞求的語氣對朱大傑說:“老伯,你可不要說不去吆,你要是不去,可就害慘了我了。”

朱大傑的心又柔軟起來。車子迎著風雨滑了出去。

女孩子誇張的說:“老伯,你真是個好人,謝謝你!”

朱大傑忍不住笑起來。一時間他覺得有些恍惚。人這一輩子可真夠快的,想想自己剛來台灣時的事情就跟昨天是的,那時候他還是個小孩子,想不到一轉眼就成了老伯。

雨越下越大,前擋風玻璃上的雨刷器轉得飛快,路上的車輛越來越少。

女孩子沒話找話的說:“老伯,你幾個孩子?他們都是做什麼的?”

女孩說這話的時候車子正路過南港。朱大傑突然想起二十多歲的時候,他第一次談戀愛的那個女人就住在這一帶。女人當時口口聲聲要嫁他,給他生兒子,可後來有一天當他把一個結婚戒指戴到女人手上的時候,女人才大笑著告訴他說自己是個妓女。

如果那女人不是妓女,如果他們兩個真的結了婚,那他的孩子也該二十多歲了。

朱大傑略一停頓,用拉家常般的語氣隨意說:“兩個。”

女孩問:“男生還是女生?”

朱大傑說:“老大是男生,老二是女生,和你的年齡差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