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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孩狼吞虎咽地吃著,吃到一半的時候忽然就不吃了。他從地上撿起來一張破紙,把餅包起來。包餅的時候,男孩又回頭看了一眼高秉涵。就是這一眼,讓高秉涵認出了眼前的這個髒兮兮男孩是朱大傑。

“朱大傑,你是朱大傑?”高秉涵驚訝地走上前去。

聽到有人叫自己的名字,朱大傑愣了。他抬起頭定睛看著眼前的高秉涵,一雙小眼睛閃著亮光。突然,朱大傑露出白白的牙齒衝高秉涵笑了,他也認出了眼前的高秉涵。

“真的是你?劉師長哪?”

朱大傑搖了搖頭。

“你也不知道他去了哪裏?”

朱大傑又點了點頭。

“許副團長哪?”

朱大傑這回指了指不遠處的一個破草棚。

高秉涵急忙跑過去。

草棚是一個人家門前放雜物的一個破棚子。一個蓬頭垢麵的男人,一半身子躺在草棚子裏麵,一半身子躺在草棚子的外麵。旁邊放著個破軍用水杯,水杯裏盛著半杯大米稀飯。這男人眼睛被垂下來的頭發遮擋著,臉上胡子拉碴的,根本看不出他的本來麵目。

朱大傑走過去把剩下的半張餅塞到那男人手裏。那男人拿起餅看了半天,放到嘴邊又拿開了。

男人額頭上的頭發被風吹開了,高秉涵認出來這人是許副團長。

“許叔,許叔!”高秉涵蹲下身子大叫。

許副團長沒有認出高秉涵,隻是衝著他傻笑。

“許叔,我是秉涵,高秉涵!”

許副團長還是沒有認出他來,嘴裏嚷著:“小明,你是小明?”

小明是許副團長兒子的名字。登陸那天,高秉涵在碼頭上親眼看到小明已經死了。

這時,一邊院落裏的門被打開了,一個看上去很樸實的老婦人從裏麵走出來。

“你是他兒子?你可算是來了,這人在這裏躺了好幾天了。”

高秉涵搖搖頭,又點點頭。

老婦人又說:“這人病得不輕,癡癡傻傻的,你快送他去醫院吧,再晚怕是要保不住性命的。”

許副團長這時已經昏厥過去。朱大傑無助地坐在他旁邊。

高秉涵把許副團長拉起來,說:“走,現在就去醫院。”

高秉涵和朱大傑一起把許副團長攙到附近的一家醫院裏,醫生說許副團長是虛脫,必須馬上住院輸液。醫生要高秉涵交錢,高秉涵指著許副團長說他是個副團長。那醫生一聽這話就皺起了眉頭:“怎麼又是個大兵,這些大兵來看病從來都不拿錢,你還是先把錢拿來之後再輸液吧。”

見沒有商量的餘地,高秉涵就先回火車站拿存折取錢。高秉涵從銀行裏取了60元,戶頭上就剩下了個零頭。

交了錢,醫生下醫囑給許副團長輸上了液。到了下午六點多,許副團長似乎是醒了。他很無力的樣子,看著高秉涵張了張嘴沒有說話。

醫生來病房測了血壓和脈搏,說病人已經沒有生命危險。

眼看就到了接班的時間,高秉涵把許副團長交代給朱大傑,告訴他等明早下了班再過來。

整整一個晚上,高秉涵都是在忐忑中度過的。

他想等有了時間,一定要寫信把找到許副團長的消息告訴給181師的那些朋友,特別是要告訴榮團長。

第二天下了班,高秉涵就去了醫院。一進病房,他呆住了,許副團長的床上已經空了。朱大傑也不見了,屋子裏蕩蕩地。

一種不祥的預感襲上來。他急忙走到護士站裏去打問。

護士說:“你是說那個瘋子吧,他半夜跑了!”

“瘋子?我說的是21床的那個病人。”

護士又說:“你們家屬也真是,病人有精神病你們幹嘛要隱瞞?這下好了,病人夜裏爬起來自己跑了。”

“精神病?”高秉涵這才聯想到昨天見到許副團長時的種種跡象。

高秉涵跑出去找。找了幾條大街也沒有找到。

想到醫院裏還押著60塊錢的押金,就回去結賬。到了護士站一問,又是大吃一驚。

護士說:“那個小黑孩出去找病人沒找著,剛才他回來已經把賬結了。”

“結了,結剩下的錢哪?”

“剩了50多塊,他都拿走了。”

高秉涵僵在那裏。

在接下來的一個多月裏,為了攢足80塊錢的學費,高秉涵吃盡了苦頭。除了值班和睡覺,一有空他就跑出去打零工。除了洗車,高秉涵還去擦窗戶,給地板打蠟。隻要是雇主需要的,他什麼都去做。活不好找,有時候一連敲幾十家門也找不到一個活。這期間,他幾乎轉遍了台北的大街小巷。為了掙更多的錢,他晚上值了班白天還要出去打零工,幾次累暈在雇主家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