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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秉涵要抱回家,石慧麗不同意。

高秉涵說:“最多也就是在家裏放個十天半月的,‘返鄉通行證’一批下來,我就把他送回去。”

石慧麗說:“放在家裏不好,要放就放在骨灰塔,走的時候來取就是了。”

高秉涵說:“還是抱回去吧,反正也沒幾天的事,放在這裏,存也麻煩,取也麻煩。”

說著,高秉涵抱著朱大傑的骨灰罐就往停車場走。

石慧麗生氣了,她上前攔住高秉涵:“高秉涵,你還講理不講理了?有你這樣隨隨便便就把骨灰罐往家裏搬的嗎?你不害怕,我和孩子們還害怕哪?”

高秉涵把骨灰罐放進後備箱:“大傑又不是外人?我們是一起長大的兄弟,有什麼害怕的?”

高秉涵沒聽石慧麗的,他最終還是把朱大傑的骨灰罐帶回了家。

到了家,石慧麗有些賭氣,躲在臥室裏不出來。五點多孩子快放學的時候,石慧麗走出來對高秉涵說:“我希望這是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現在求你快把骨灰罐放到地下室,免得一會孩子回來嚇著他們。”

高秉涵也不想嚇著孩子,起身把骨灰罐搬到了地下室。

晚上,給大家做完飯的石慧麗並沒有吃飯,她一個人躲在臥室裏看電視。

女兒士佩跑去問媽媽為什麼不吃飯,石慧麗謊稱胃不舒服。

晚上,高秉涵是在地下室的小床上睡的,臨睡前,他對著朱大傑的骨灰罐說:“大傑,委屈你了,先在這裏呆幾天,過些日子我就陪你回老家。”

回大陸的前一天是個周日。下午,正在客廳裏打電話的高秉涵忽然聽到地下室傳來了女兒的一聲驚恐的尖叫。他和石慧麗同時意識到發生了什麼問題,急匆匆往地下室跑。

來到地下室,女兒已經嚇得癱倒在地,雙眼還在驚恐地盯著桌子上的骨灰罐。

石慧麗忙拉起女兒:“不怕,不怕,明天你爸就把它送走了。”

扭過頭,石慧麗瞪著高秉涵質問:“把孩子嚇成這樣,這會你該滿意了吧?”

第二天為了趕飛機,天還沒亮秉涵就出門了。出門之前,他專門走進女兒的房間裏給還在熟睡的女兒掖了掖被子。高秉涵一走出女兒的房間,石慧麗就小聲對他說:“快去快回,以後再別攬這樣的事情了。”

高秉涵沒有把這次回鄉的消息告訴給廈門的弟弟。去濟南機場接他的是一個叫沙德庭的人。

沙德庭是菏澤縣政協文史委的主任,幾個月前他曾經給高秉涵去過一封信。在信中,他說是文史委要編寫一本《鄉人萍蹤》的書,希望高秉涵能夠把個人資料提供給他。高秉涵馬上回了信,並寄去了自己的個人資料。知道高秉涵是同鄉會的會長,沙德庭又通過高秉涵和在台的其他菏澤籍同鄉取得了聯係。

一來二往,兩個人就在信裏熟悉了。雖然是沒有見過麵,但沙德庭給高秉涵的印象很好,覺得他是個厚道務實的本份人。

下了飛機,離出口處還有一段距離。高秉涵就憑著一種直覺在人群中認出了沙德庭。上前一問,果然是。

沙德庭四十上下,中等身材的他有著一張黝黑的麵孔和一副老家人特有的憨實神情。他說話語速很慢,慢的有些近似木訥。但在這種慢和近似木訥的語速中中又讓人覺出一份周全和穩重。所有這些特點,都讓高秉涵覺得這是個可以信任的人。說了沒幾句話,他就在心底裏認定了這個朋友。

沙德庭還是個幽默的人。他的幽默深藏在他的木訥和穩重裏。猛地反應過來,讓人忍俊不住的想笑。

見高秉涵抱著十多公斤重的骨灰罐,沙德庭忙上前接過去。他說:“高會長,你歇歇,我來和這位同鄉聊聊天。”

高秉涵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他也對著已經被沙德庭接過去的骨灰罐說:“大傑,這是咱老家的沙主任,你們認識一下。”

來接高秉涵的車是輛桑塔納,回去的路上沙德庭告訴高秉涵,說這是菏澤縣委書記賈學英的專車,是縣上最好的車。

一聽說自己坐上了縣委書記的專車,高秉涵的心情頓時變得有些複雜。

多少年來,對共產黨,對共產黨的政府,高秉涵從骨子裏一直都是有些排斥的。自從與姨媽和兩個姐姐聯係上之後,他的觀點在不經意間發生了一些改變。但對老家的政府部門,他的心裏還是沒有底。此刻,要是用四個字來概括他的心情,那就是“既怕又敬”。

“縣委書記知道我這個人?”高秉涵意外的問。

沙德庭說:“高會長,賈書記知道你受同鄉囑托專程回來送骨灰罐,十分感動,好幾天以前就交代說要用他的車來接你,他還說抽空要好好和你聊聊,問問有什麼困難需要縣裏出麵幫著解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