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咱倆能有戲嗎?”湯聖水仰起頭,“有戲我捐個萬八千的。”
“下輩子吧!”王千葉樂嗬嗬地坐到椅子上。
十一點鍾左右,高朔和和嵐腳前腳後地回來了。
閑話過後,湯聖水說:“這次咱不統一了,根據自己的情況隨便捐吧,剛才千葉捐了五塊。”
和嵐瞥了一眼王千葉,打開杯蓋,問湯聖水:“頭,那你捐多少?”
“看你們了,咱怎麼也得比你們多是不?你說呢老高?”話說得很藝術,暗示了領導和群眾要拉開檔次。
“您先帶頭吧科長,完了我們才能學習嘛。”和嵐嘻嘻哈哈道。
“老高……”湯聖水笑笑。
高朔不動聲色地走過來。
“高科長,這次你怎麼也得捐個三五十吧?”王千葉說。如果隻自己捐,別人沒行動,她心裏不平衡。
“啪”,高朔把一張彙票單拍到湯聖水的桌上,說:“我捐三百!”
和嵐抻脖子看彙款單。
王千葉的目光也抬起來。
“科長的。”和嵐抓起彙款單,“哇,稿費呀,三百!”
捐錢的氣氛一下子被衝淡了,大家的精神頭都在稿費上了。
“你又發什麼了?”高朔問。
“就是那篇《會說話的小狗》。”湯聖水說。
湯聖水一直在寫童話,這幾年陸陸續續發表了十幾篇。
“科長,你得請客。”和嵐興奮。
“光見我拿點稿費,咋不見我點燈熬血呢?”湯聖水說。
“我要是能見到,你老婆還不跟我玩命?”和嵐擠眉弄眼。
“科長,去買雙皮鞋吧。”王千葉幫腔,“現在誰還穿三接頭呀,老土。”
湯聖水低頭看看自己的腳,尷尬地搖搖頭。
“你說那童話我怎麼就不會寫呢?”高朔嘀咕。
“誰都能寫,那人人不都成了作家?”王千葉接話。
“科長,你倒是請不請?”和嵐一針見血了。
這時電話響了,高朔接了。
“科長。”高朔說。
拿過話筒,湯聖水有種殺出重圍的感覺。
晚上回家,湯聖水沒跟愛人提三百塊錢的事。他想,請一頓,圖個肚子實惠嘴光溜,真不如把這筆錢捐給“小草草”,每人算一份,當請吃了,省得高朔和和嵐總那個勁兒的。科裏四個人,四七二百八,這麼一除後,他又猛然想起了趙豔,覺得也該有她一份,便五六三百了,沒零頭。
翌日一上班,湯聖水就去郵局取款,回來直奔局工會。工會的人吃驚非小,說你們科的人怎麼一下子就進步了呢,不是要地震吧?
回到辦公室後,和嵐抻著昨天的話題,仍不死心地纏著湯聖水請客。
“請完了。”湯聖水一拍胸口。
和嵐一愣怔。
“不信去機關大樓看看大紅紙。”
和嵐疑惑地轉轉眼珠,溜溜地出了辦公室。
“科長,”高朔說,“趙豔來電話了,今晚的火車。”
“嗯。”湯聖水打開記事本,拿出昨天王千葉捐的五塊錢,迎給她。
“什麼意思?”王千葉問。
“統一行動了。”湯聖水說,“五六三百,我把稿費捐了,隻當請大夥兒吃飯了。”
“這比吃到肚子裏有意義多了。”
高朔一直繃著的麵孔鬆下來。
“科長,這多不好意思。”王千葉不自然地說。
“有啥嘛。”湯聖水滿不在乎地說。
工夫不大,和嵐氣喘籲籲地回來了,喜興著紅臉說,“科長,你真偉大,年底我選你模範黨員!”
“你是黨員嗎?”王千葉直愣愣問。
“就是。”高朔一笑,“我選科長還差不多。”
和嵐吐吐舌頭,說:“應該給咱報社寫篇稿,宣傳宣傳。”
“那你還不趕緊動手?”王千葉說。
“高科長,還是您寫吧,您在報社有知名度。”
“寫吧,高科長,怎麼著也能鬧個三五塊稿費。”王千葉不疼不癢地說。
湯聖水去廁所還沒回來。
“哪能說寫就寫,又不是編小說。”高朔說罷本能地瞟一眼湯聖水的辦公桌,“新聞稿,沒個好角度,不好寫。”
“是咋回事就咋寫唄,新聞就是實事求是的東西,再好的角度也不能偏離事實吧?”王千葉不屑一顧。
“這你就老外啦。”高朔說,“我說的好角度是指……”
“趕快寫吧,”和嵐沉著臉說,“再不動手就成了舊聞了。”
王千葉聽出來和嵐是在跟自己犯勁,就故意氣她,說:“高科長,指什麼呀?接著說。”
“指……”高朔睃一眼氣哼哼的和嵐,道,“看我這記性,想著報藥費還是忘了,我得趕緊先把藥費報了,口袋裏都光了。”
和嵐喊住高朔,說:“高科長,等等,勞您駕幫我也把藥費報了。”
高朔硬著頭皮走回來,接過藥費條一看,說:“才四塊六呀?”
高朔苦笑而去。
趙豔回來後一聽說捐款的事,就不幹了,她明白湯聖水肯定又被這三人算計了,尤其是滿身俗氣的和嵐和愛占便宜的高朔。
“湯科長,我怎麼能瓜分你用血汗掙來的錢呢?”趙豔說著,從包裏摸出六十塊錢,放在湯聖水桌上。
湯聖水左右看看,忙拿起錢,說:“又不是什麼大事,一點點稿費嘛,你就給我一次為大夥兒服務的機會好了。”
“能掙稿費的又不止你一個。”趙豔冷冷地說。
高朔極不自然地打開一本書。
“當我請客了還不行嘛。”湯聖水知道趙豔的脾氣,語氣近似央求她了。
“憑什麼你老請客,上個月你不是請了一次嗎?”趙豔越說聲音越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