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一個人的咖啡店(2 / 3)

我不是有意要給你朋友難堪的,程安諾,隻是對於有關你的任何事情,我都非常倔強。當初,我追你的時候,宿舍裏的其他女生也曾勸過我不要刀口舔血,後來我還不是一樣把你追到了手。

背後的鄭年初跟出了咖啡店,他就那樣站在門口靜靜地看著我,始終沒再說一個字。

3{我害怕失去你,但終究失去你}

2012年國慶假期,我決定去你老家找你了,程安諾。我將這個想法告訴了鄭年初,因為我需要向他借點錢。我那孩子氣的父親因為我暑假沒有回家的緣故,斷絕了我的經濟來源。他要用這種方法試一試我的翅膀到底硬不硬。“非去不可嗎?”櫃台裏麵調配著飲料的鄭年初低頭問我。“嗯。”我冷冷地回答,“給你10%利息啦。”聽了我的保證,鄭年初微微一笑,躬身從抽屜裏取出一遝鈔票遞到我的麵前。我不知道他那算不算是挪用公款,我隻能口口聲聲地向他保證一定盡快還回來。

然而,我萬萬沒有想到鄭年初會偷偷地跟我踏上同一輛火車,而且還跟我鄰座換了座位,漫不經心地坐到了我的身邊。麵對一臉驚訝的我,他微微一笑:“去年我們幾個人一起去過程安諾家,他家不好找,你一個人找不到的。”

是的,鄭年初說得沒錯。

你家所在的海邊城市是著名的旅遊勝地,去年暑假,你們宿舍其他五人曾在你的安排下去那裏度假。本來我也想去的,可是你卻死活不讓,你說你們六個大男人帶著一個女的不方便,也不盡興,為了不讓你掃興,我隻好放棄。現在想來,那時的你肯定不僅僅是害怕會掃興那麼簡單吧。那一次,你的前女友有沒有出現呢?坐在鄭年初身邊靜靜看著窗外的我,沒勇氣將這個問題問出來。

程安諾,你知不知道,鄭年初的口袋裏是有糖的。

他的細心有的時候真的讓我很驚訝。比方說,他跟我一起過馬路的時候總是走在我的左邊,為我擋住奔湧而至的車流,而表麵上卻看不出任何關心我的端倪。

我要告訴你,都這樣了,要是我還不知道他偷偷喜歡我,那我一定是在裝傻了。

其實,早在你還在我身邊的時候,我就知道。

那時,每逢周末,我都會到封閉式的體育館看你們訓練,而負責後勤工作的他總會遞給我一瓶飲料後,靜靜地坐在我的身邊,看我為你加油叫好。那時候,你們總愛喝冰鎮飲料,而他遞給我的從來都是常溫的,冬季甚至還是用微波爐微微加熱過的。也許,一直以來他都太安靜,所以才變成了我心目中可有可無的存在。

我跟他向來生疏,如今,反倒不曉得該如何單獨麵對了。

哢嗒哢嗒作響的火車上,他用iPad看一部叫作《夏目友人帳》的動畫片,看到動情處眼眶甚至還會微微發紅。而我,則一把奪過iPad開始玩一款叫作《合金風暴》的遊戲,我覺得,彼時彼刻,我們兩人的角色發生了神奇的互換。

那個時候你在幹什麼呢,程安諾?

午夜十二點,你從沒有早早安睡的習慣,你一定在跟某個女孩煲電話粥,或者,又在用微信搜美女了吧。我曾經三次刪掉你的微信,而你總是又重新裝上。我曾經換上一個下載下來的美女頭像,打算扮成別人試探你,但點開與你的對話框時,卻又默默地退出了程序。我害怕失去你,但終究失去你。火車快要到站的時候,鄭年初終於鼓足了勇氣般問我:“吳眠,如果這一次他沒有回心轉意,你想過沒有,自己下一步要怎麼做?”“他一定會回心轉意的。”我斬釘截鐵地回答他,我從未去想從未敢想過的這個問題,所以,除了拉起自己的行李箱快速向著出站口走去外,我不敢多留在鄭年初眼前一秒,我怕他透過我的眼睛看穿了我的心。

4{我難過的是,縱然你像一隻刺蝟般讓我千瘡百孔,但每每想起你來,還是想著你的好}

也許是對你太過了解,鄭年初猜得沒錯。

當我們打車輾轉來到你家門口時,當我滿懷著期冀,以為你看到我會喜出望外時,當我敲響你家房門後,出現在門口的你卻一臉的驚悚加為難。你小聲地嗬斥我:“不是已經結束了嗎,幹嗎還糾纏!”我能理解你的,程安諾,因為,我看見了你背後那個漂亮的女生,她的手裏甚至還握著一把芹菜。看來,你父母早已把她當成了自家人。

意識到那個名叫趙小琪的女生正在一步步向你靠近後,你微微後撤了一下身體。我的臉發燙,正想張口和你理論,身後的鄭年初卻快速上前一步,猛地握住了我的手。

他扮成了我的男朋友,而你也還配合他演出。他說:“好久不見啊安諾,今天我和吳眠到海邊旅行,正好過來看看老朋友。”你的嘴角微微抽動了一下,旋即眉開眼笑地讓我們進門。你在鄭年初肩頭猛捶一拳:“有你的啊鄭年初,還想著兄弟我,快請進。”我跟在鄭年初的身後亦步亦趨。你家的沙發很大,而我卻不知道哪裏才是屬於自己的位置。說實話啊程安諾,你老媽和你女朋友的手藝不錯,做的飯菜很好吃,而我卻吃得索然無味。

飯間有好多次我都想揭露你醜惡的嘴臉,可是鄭年初就像我肚子裏的一條蛔蟲似的,總能在我即將開口前率先開口,轉移所有人的注意力。而你也極力配合他,似乎極度擔心我將事情挑明。

言談之間,我能看出,你是喜歡趙小琪的,那種喜歡跟大學時對我的喜歡完全不同,是那麼戰戰兢兢害怕失去。飯到中途,我毫無家教地拍了拍自己的肚皮。我說:“飽了!”

一群人驚詫地看著我。我說:“走!”然後,便拉起鄭年初的手飛速地衝出了你家大門。我說得那麼少,是因為我感到眼淚就在眼眶裏打轉了,我怕多說一個字就忍不住在你家號啕大哭。我憑什麼在你家哭啊,我跟你又沒有任何關係。你家樓下,我拉著鄭年初的手一路狂奔,最後在幾百米外的海邊,我蹲下身來,蜷縮成一團,大聲哭泣。我聽見潮水嘩啦嘩啦。

我聽見向來很少抽煙的鄭年初按響了打火機,長長地呼出了一口氣。然後,他對我說:“吳眠,咱回家吧。”他的話向來很少,但我依然能找到攻擊他的理由。人來人往的海邊,我大聲地對他嘶吼:“憑什麼跟你一起回家,你算老幾啊?我跟你有什麼關係,你憑什麼在程安諾麵前拉我的手?”

我們身邊看熱鬧的人越聚越多。其實,在我將那句話喊出口來的第二秒就後悔了,然而,彼時的我所能做的,隻是使勁衝開人群,快速離開。

拉著我皮箱的鄭年初在後麵拚命追趕,我聽見他對我喊:“吳眠,小心汽車!”

瞧吧,他總是改不了當初的“保姆”性格,認為所有人都該在他的安排下按部就班地生活。可是,我不是你們籃球隊的成員,也不是你的某某某,此時此刻,我隻是想暢快淋漓地大哭一場。難道,那個曾經以為會守著我到天荒地老的男孩在某一瞬間沒有了,我還不能哭一場?

長長的下坡路,我從未來過,你肯定走過。

路的盡頭是海洋,所以必須轉彎,這是不是正意味著我對你的感情,也該另謀出路。

背後的拉杆箱還在呼啦呼啦地響著,路邊的薔薇花都敗了。那個沉重的箱子裏裝滿了我們所有的回憶,有你帶給我的貝殼風鈴,有我們一起塗上色彩的石膏像,甚至還有一雙你簽上了大名的臭球鞋。我曾在火車上告訴鄭年初,我就是要用這些東西勾起你的回憶,讓你回心轉意。可是,在你家的時候,我甚至都沒有勇氣打開它。

“你要去哪兒?”鄭年初大聲地對我喊,認識他那麼久以來,他第一次沒有了往常的好脾氣。

而我,卻不願意回答。

“鬧夠了沒有啊,吳眠,你到底要去哪兒?”我怎麼知道自己該去哪兒。我本以為來到這個城市見到你以後,往後所有的去路都跟隨著你的,如今,沒有了你,我怎麼知道該往哪裏走。

這算是那些文藝青年所說的茫然嗎?我記得,你以前最討厭那些酸臭文青的,你從不看愛情小說、愛情電影,據說你曾把《灌籃高手》看了七十二遍。

這樣想著,我的嘴角不禁泛起了微笑。我難過的是,縱然你像一隻刺蝟般讓我千瘡百孔,但每每想起你來,還是想著你的好。

快到海邊欄杆的時候,鄭年初終於追上了我。

他氣喘籲籲地拉住我的胳膊,望著欄杆外麵波濤洶湧的海麵,斷斷續續地對我說道:“吳眠,你和他不可能了,他對你根本就是逢場作戲!”

我望著自己的腳尖不言語。那一刻,我多想維護你的名聲啊,程安諾,可是你卻那麼不爭氣,你從未給過我一個硬氣起來的理由。所以,我能做的除了輕輕將自己的胳膊從他手中抽離外,別無他法。

然而,令我萬萬沒有想到的是,在我抽出手來的第二秒,鄭年初這個渾蛋居然雙手將我的寶貝行李箱高高地舉過頭頂,直直地拋過欄杆丟進了大海裏。

我的第一反應是尖叫,第二反應是跨越欄杆。

而鄭年初卻把我死死地抱在了懷裏,他的力氣那麼大,緊緊地將我困在他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