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歲那年](1 / 2)

那年暑假,父親和他新結識的女友去外地旅行,我懶得當電燈泡,就沒有跟著。那段時間我情緒糟糕透了,連我最喜歡的作家寫的小說和最欣賞的導演拍的電影都無法吸引到我,做什麼都覺得無聊。可是什麼都不做更無聊。因為是夏天,天氣悶熱,不適合逛街。上網聊天逛網站吧,又遇不到有趣的人,偶爾遇到一個,人家又覺得我無趣。總之,那陣子我一聽到哪兒刮台風哪兒有地震了,我就鬱悶,咋我住這地兒就這麼風平浪靜呢?

不過那陣子我做得最多的事情還是上網。本來我是不愛在QQ群裏待著的,嫌裏麵煩。可那陣子不知怎的我就向人要起群號碼來了。給我群號碼的是個神人,有三百多個群。我進群裏之後,也不怎麼說話,偶爾插一句,也沒人搭理我。

那天夜裏我看一群文藝青年在聊輪回,就沒頭沒腦地說了句:據說楊廣輪回之後變成了楊玉環。我把這話發出去就後悔了,那群文藝青年都是鼎鼎大名的神人,我說那麼淺薄的話一定會被嘲笑的。誰知他們停頓了幾秒鍾後,有人接著說:而宇文成都變成了語文課本。

於是我就注意起說這話的人來。他們實在是神侃,從輪回扯到公蚊子不咬人,咬人的都是母蚊子。關於蚊子的性別我還真沒研究過,這也是第一次聽人就這個問題發表看法。我隻聽說過母螳螂交配後要吃掉自己的老公。後來他們聊的話題越來越深刻越來越專業,我就困了。睡覺前我把說宇文成都變成了語文課本的人加進了好友名單。

等我醒來的時候那群神人已經散了,唯獨被我加成好友的那位頭像還亮著。我就發消息問她無聊了怎麼辦?她說洗腳,洗幹淨了,就光著腳在地板上走幾圈,然後再洗。我說你變態啊,她就不理我了。

我是個有心理障礙的人,無論我多麼喜歡一個人,如果她不理我,我也絕對不會主動去理她。最多就是常在她周圍晃悠,吸引她的注意。可是這招在網上就不奏效了,對方一沉默,我就尷尬了。我打電話問給我群號碼的朋友,希望她能熟悉這個叫光子的姑娘。沉默是金,幽默是白金。這年頭姑娘們都可勁裝憂鬱,幽默的姑娘就像女明星身上的衣服,越來越少了。

朋友說光子和我們在一座城市裏,覺得好玩的話就約出來見見。這對我來說可真是個驚喜,下雨天打孩子,反正閑著也是閑著。我就讓朋友約了她,一起去KTV唱歌。

該怎麼描述光子的相貌呢?她比我想象的要嬌小,二十四五的樣子,眼睛忽閃忽閃的,睫毛很長。總之我很喜歡就是了。後來我提到她,就說:那真是個柔媚得可以把人融化的姑娘啊。在KTV裏我一反常態,不唱二手玫瑰的不正經搖滾而是點了阿哲的《別怕我傷心》。

我唱得那叫一個投入,那叫一個惆悵。連她們倆什麼時候走的也不知道。她們走後我又唱了幾首,然後把沒有喝掉的啤酒拎在手上結了賬。回到街上的時候還不到二十二點,我拎著酒朝燈光照射不到的地方走,就到了河邊。

盡管是雨季,河裏卻沒什麼水了。岸邊的柳樹倒是翠綠,樹下坐著幾對情侶。我很無恥地在他們中間坐了下來,反正是夜裏,月亮躲在雲裏,誰也看不到誰。我是靠著一棵大柳樹坐的,粗糙的樹皮弄得我背上癢癢的。我感覺有一對情侶就坐在樹的另一麵,我可以清楚地聽到他們的私語。男的問女的:你說李白的女兒叫什麼名字?女孩想了半天說不知道。男孩就得意了,說:紫煙唄!日照香爐生紫煙。

我突然就覺得生活挺美好的,小口小口地把啤酒吞進肚子裏。風裏的涼意逐漸濃厚的時候,我就回去洗洗睡了。

次日上網再遇到光子,話就多了。見過麵的網友到底比沒見過的多一份親切感。她告訴我她靠給雜誌畫插圖寫遊記為生,隻是暫時停留在這座城市。她是一個人住,本來想養幾條金魚或者小狗的,後來想想不久就要離開,送人不舍得,帶著麻煩,於是就隻買了一個魚缸,養了幾棵水草。

於是我去百度搜索她的名字,就看到了她寫的一些遊記。很蒼涼的筆風,看起來和她的年齡很不相稱。當然這是我後來才得出的感慨。當時我隻看到她去過那麼多地方,心裏就有些羨慕,我暗想以後我也得像她那樣,自由自在,四處遊蕩。那時也不明白她所說的“每到一處,就要租下一所房子,把住的房間塗成自己喜歡的顏色。等摸清這座城市的脈搏了,就到陌生的地方去。體驗從陌生到熟悉的距離,在一次次蛻變中老去。”原來是件很寂寞的事情。

又隔幾日,朋友說光子生日,問我是否同去光子家玩耍。我自然應允了,可一時間想不到帶什麼禮物好。像她這般千山萬水走遍的女子,應是什麼都看淡了。打車去朋友家的路上,看到路邊有賣小烏龜的,眼前頓時一亮,我想光子的魚缸不是空著的嘛,就送她這個吧。然而到了朋友家,卻發現她和我想一塊去了。可是光子隻有一個魚缸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