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合——
陳潭秋同誌接替鄧發同誌來到迪化新兵營時,中共中央決定由我給陳潭秋同誌當助手。從此,我們兩個人形影不離,經常在一起研究工作。
陳潭秋同誌為人誠實、熱情,幫助同誌誠懇、耐心;他生活儉樸,從不特殊;他是個老兵形象,又蘊含著文思敏捷的文人氣質,沉穩幹練、思想銳敏、知識淵博。為了使新兵營的同誌們掌握過硬的殺敵本領,他組織了緊張而有序的野營訓練。他知道我在蘇聯步兵學校受過專門軍事訓練,特派我去做野營訓練前的考察,行前交代和布置工作細致、周密。他同大家一塊研究,製訂訓練計劃,充分發揮別人的特長,大膽放手讓你工作。野營訓練結束,他廣泛發揚民主,進行總結提高。
陳潭秋同誌是我黨中央派駐新疆的代表,領導著我黨在新疆的各項工作。他一麵保持與共產國際的聯係,取得國際上的援助;一麵與盛世才做統戰工作,有時因工作緊張常常深夜不眠。接待赴蘇的來往人員,為延安籌劃布匹、軍裝、紙張、藥品,把大量的物資運往抗日前線。為了減輕他的負擔,我擔任了辦事處的黨支部書記,辦事處內部的工作,盡量不分散他的精力。尤其是與蘇聯總領事館商談什麼事情時,我都跟隨在他的身邊,既給他當翻譯,又給他當參謀。
1942年以後,新疆的形勢惡化。盛世才撕下偽裝進步的假麵具,投靠了蔣介石,直接把矛頭對準了我們。6月間,形勢更加惡化,被盛世才免職的同誌們全部回到迪化,集中在南梁一個大院裏。在這種緊急情況下,陳潭秋發電請示黨中央,批準在新疆的人員全部撤出迪化。當時,康生作梗、發難,陳潭秋同誌發了脾氣。無奈,在宋美齡和朱紹良還未到達新疆之前,他親自草擬了一個三批撤離新疆的名單。第一批撤出的是負責同誌和航空隊員,由我帶隊,因為我懂俄語,打前站和蘇聯領事館接頭,做好安排;第二批撤出的是傷病人員和家屬孩子們,由醫生楊錫光同誌負責,以便路上護理和照顧;他自己同辦事處工作人員最後一批撤出。我不同意他的安排,我說:“你是主要領導人,你走了,敵人就沒有抓撓了,第二批是楊錫光,第三批是我。”
我最後走,不是想當英雄,而是任務在身不能推諉。不論哪一批走,都不能飛越天山、戈壁,回到延安,而是撤往蘇聯,每一批走都要與蘇聯總領事進行交涉。經過我和同誌們再三堅持,陳潭秋同誌終於同意了,於是由我陪同他去蘇聯領事館找總領事巴庫林。
陳潭秋同誌向巴庫林介紹了迪化形勢的驟變,盛世才施展的陰謀手段,宋美齡來新疆的活動,我黨在新疆工作的同誌被黜,提出往蘇聯境內撤退的方案,請巴庫林考慮、定奪。我們認為,動作要快,不能拖延,隻要計劃周密,不誤時機,是完全可以順利撤出迪化的。當時,蘇軍在哈密有個第八團,實際上是一個師的兵力,有坦克、飛機和大炮,盛世才是不敢輕舉妄動的。我們也理解,蘇聯正處在蘇德戰爭的艱苦階段,但隻要肯幫助撤離,是很容易的。然而,巴庫林沉默了半天,兩手一攤地說:“我們也有難處啊!時間來不及了!”我有些著急了,插了一句:“如果不及時撤退,會有很多同誌被捕犧牲的!”巴庫林說:“這種情況,在其他國家是常見的。”我聽了非常生氣,但又不好發作。因為在來領事館前,陳潭秋同誌事先給我打了預防針:小弟弟怎麼能跟“老大哥”發脾氣呢?當我把巴庫林的原話翻給陳潭秋同誌聽時,他神情坦蕩、不動聲色、胸懷大度,以沉默做了回答。此時此刻,隻有沉默是最有力量的。他以沉穩如泰山,莊重如鬆柏的凜然正氣,顯示出一個無產階級革命家的氣度。這不可磨滅的偉大形象,永遠深深印在我的心上。
陳潭秋同誌被捕前,我們在新疆的大部分同誌集中在八戶梁的一個大院子裏。盛世才派出很多特務暗地裏監視我們。有一個暗探,化裝成小販,在我們住處附近。從1941年到1942年,他成了這裏的固定哨,站在那裏,同時能監視兩個不同方向的門。鄢儀貞生新華時,我曾在這個特務的小攤上買過一雙襪子,後來這個人被派到女監去了。
陳潭秋同誌被捕的時間是1942年9月17日。這一天,盛世才的便衣特務首先包圍了我們集中駐地八戶梁,接著有兩輛黑色小轎車開進院來。盛世才的衛隊長湯執權跳下汽車,帶著特務闖進陳潭秋的住室。我立刻意識到,這是敵人開始動手了,便想去看個究竟。這時,陳潭秋同誌走出來裝作上廁所,正巧和我相遇。他見附近無人,便悄聲對我說:“老吉!敵人把我盯上了,來者不善,善者不來,我很可能被捕了!”他說著,動作迅速地從衣兜裏拿出一個小本子,交給我說:“你把它交給劉平(張子意的化名)同誌,並轉告他,由他接替我的工作。另外,你要設法跟共產國際聯係,把這裏的情況報告給黨中央。”說完,他跟我緊緊地握了握手。這時幾個特務走過來,衛隊長湯執權皮笑肉不笑地朝汽車一揮手,說:“陳代表!盛督辦請您談話!”陳潭秋同誌回頭深情地望了我一眼,便登車走了。同時被“請”走的還有毛澤民、徐夢秋、潘同、劉西屏。
我立即把本子交給了劉平,並轉達了陳潭秋的指示,隨後我就溜出八戶梁,去國際交通站反映了情況。他們要把我留下來,用飛機秘密帶走。我想同誌們還處在危險之中,怎麼能獨自離開呢?就堅持返回來。這時八戶梁已被盛世才的武裝軍警包圍了,大門不能通過,我是繞到後麵從一處缺口進去的。晚上,陳潭秋、毛澤民他們五個人的家屬也被“請”走了。
王韻雪——
1938年春節後,中央組織部派我和其他20餘人,由彭加倫同誌帶領到了迪化,住在新兵營,主要任務是學習俄文,同時當文化教員。當時黨中央代表鄧發同誌迎接我們。第二年,新兵營來了一個“新兵”,個兒不高,右耳有傷痕,兩隻大眼睛炯炯有神,圓臉總是帶著微笑,說話十分和氣。他就是黨駐新疆的第三任黨代表化名“徐傑”的陳潭秋同誌。當時,在新疆的大多數同誌都不知道徐傑代表就是陳潭秋,我也是後來才知道的。
1940年元月,新兵營的同誌大部分返回延安,以潭秋為領導組成的工作班子,從新兵營駐地移到盛世才設立的南梁招待所,或叫第三招待所,我們稱它為“高樓”。辦事處對外不公開,實際上群眾都知道我們是八路軍,是公開的秘密。當時工作人員有吉合、王韻雪、王順誌、徐明樂、馮家樹、林超、楊錫光等。吉合是俄文機要秘書,負責與蘇聯領事館聯絡工作,我也做機要工作,負責國內的,與中央聯絡。徐明樂給陳潭秋同誌開小車,並做保衛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