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悲哉行(1 / 1)

“題解”

約於元和初年(806~808)作。

《悲哉行》,古樂府雜曲歌辭,傳為魏明帝曹所創。如晉陸機、宋謝靈運、梁沈約等都有同題曲辭,都是因言客遊感物憂思而作。

悲哉為儒者,力學不知疲。

讀書眼欲暗,秉筆手生胝。

十上方一第,成名常苦遲。

縱有宦達者,兩鬢已成絲。

可憐少壯日,適在窮賤時。

丈夫老且病,焉用富貴為?

沉沉朱門宅,中有乳臭兒。

狀貌如婦人,光明膏粱肌。

手不把書卷,身不擐戎衣。

二十襲封爵,門承勳戚資。

春來日日出,服禦何輕肥!

朝從博徒飲,暮有倡樓期。

平封還酒債,堆金選蛾眉。

聲色狗馬外,其餘一無知。

山苗與澗鬆,地勢隨高卑。

古來無奈何,非獨君傷悲。

前十二句寫貧寒儒者的悲慘際遇:“悲哉為儒者”四句言其因為力學苦讀,不顧疲倦,以致眼睛都快看不清了,執筆的手也因為長期摩擦而生了厚繭。“十上方一第”四句進而寫苦讀應試,赴考十次,才考中及第,成名太遲,縱然顯達富貴,可已經兩鬢斑白成絲。“可憐少壯日”四句寫年輕少壯的時候,窮困貧賤,等到年紀已老大多病,縱然因中第而富貴,又有什麼用呢?

“沉沉朱門宅”十六句采用對比的手法,鋪寫封建貴族官僚子弟的淫佚放蕩:“沉沉”八句寫深宅大院、朱漆大門裏乳臭未幹、奶腥氣還沒退的毛小子,一個個狀貌如同女人一樣,肌膚光亮、體態肥腴。他們手不拿書卷攻讀,身從未穿戴盔甲打仗,然而二十歲時就襲封爵位,還不是承繼他們祖上及父輩皇親貴戚家族門閥的餘蔭資本麼!“春來”八句指出,春天他們日日出遊,穿著輕裘,駕著肥馬,何等的神氣!早晨同搏徒們飲酒無度,夜晚宿倡妓淫蕩不堪!不惜“平封還酒債,堆舍選蛾眉”,除了聲色狗馬、嗜酒淫蕩外,其餘的則一無所知、什麼也不懂得!

最後四句詩人發表議論,他將山苗與澗鬆作比較,說明山苗長在山上,澗鬆長在溪邊,僅僅是地勢高下不同造成的,就如同山苗與澗鬆一樣,這種世族門閥製度與寒門出身的分別古已有之,並非你獨自一人所傷悲。“獨君”,又作“君獨”。

古代,由於“世族”、“寒門”之差別,貧寒的士人根本無法同權貴子弟相提並論。白居易形象地將貧寒的士人比作“澗底鬆”、“澗鬆”,將權貴子弟喻為“山苗”、“山頂草”,但無論如何,山上的草再小,都比山間的鬆樹地位高。這種不平等完全是由封建門閥製度造成的。

《新唐書·百官誌》規定封爵分九等,即王、嗣王、郡王、國公、郡公、縣公、縣侯、縣伯、縣子、縣男。各品級的官員,其子孫可由蔭得到相應的官階,如一品官之子可得正七品上階,二品官之子可得正七品下階……三品以上可蔭至曾孫,五品以下可蔭至孫(見《新唐書·選舉誌》)……而且這種“世胄躡高位,英俊沉下僚”的狀況,是“地勢(地位)使之然,由來非一朝”,古已有之。

唐製所規定的世襲、世蔭不必經過考試,就可以做高官;而一般讀書人隻能走科舉考試這條路,甚至白首沉淪,一輩子也考不上。僥幸考中的,也隻能從小官做起。反對這種不合理的門閥製度,正是詩人對貧寒士子的同情,也是寫這首詩的初衷和主旨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