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言》五首其一,起聯兩句直截了當連續發問,以反問的句式與口氣,早晨還煞有介事地像真的一樣,到日暮卻被揭穿是假的。自古及今,古往今來什麼樣朝真暮偽的事沒有出過?猶言朝真暮偽的怪事古今皆有,很難分辨。“底事無”,是說什麼樣的怪事沒有呢!腹聯連續使用比喻,說明草螢(螢火蟲)再有光亮終久不是火;荷露(露珠)雖很圓潤但它絕非珍珠。然而人們往往被它們表麵的假象所蒙蔽、所欺騙。
頷聯則連續用典,亦以反詰的語氣質問。“臧(zāng)生”,春秋時人,名叫臧武仲,《左傳·襄公二十二年》杜預注:“武仲多知,時人謂之聖。”但孔子斥之為要挾君主的奸詐之徒。“寧子”,即寧武子,《論語·公冶長》說他是一個“邦有道則知(智),邦無道則愚。其知可及也,其愚不可及也”的大智若愚的人。一個奸而“詐聖”,一個智而“佯愚”,同屬作偽,真假判然,但人們卻隻稱道臧武仲這個假聖人,而又有誰知曉寧武子這樣的賢人呢?
末聯承上,示人以辨別真偽之法。在草螢、露珠之喻的基礎上說明,如果不拿燔火、明珠來比較,哪裏能識別它們的真偽呢?“燔(fán)柴”,古代的一種祭祀儀式,“燔柴於泰壇”(《禮記·祭法》),將玉帛及其他祭品同用積柴焚燒以祭天,詩中作名詞用,意即大火。“照乘”,珍珠名,《史記·田敬仲完世家》“有徑寸之珠,照車前後各十二乘者十枚”。“殊”,區別、不同。詩人提出對草螢、荷露,燔柴、照乘比較、辨偽的方法。“不取”、“可憐”則是對真偽不辨的感歎。
贈君一法決狐疑,不用鑽龜與祝蓍。
試玉要燒三日滿,辨材須待七年期。周公恐懼流言後,王莽謙恭未篡時;
《放言五首》其一,通篇議論、說理。由於詩人善於借助形象和比喻,把抽象的說理議論化為具體的藝術形象進行闡述。連續發問,連用典故,連擬比喻,連連反詰,自始至終連珠式運用“何人”、“底事”、“但愛”、“可知”、“終非”、“豈是”、“不取”、“何殊”,質疑、反詰、肯定、否定……,步步緊逼,環環設問,跌宕起伏,波瀾橫生,是一個忠於職守而橫遭貶斥的知識分子,因胸中抑鬱、骨鯁在喉不吐不快的一聲呼喊!從而發出“古往今來底事無”的感慨。詩人堅信“草螢有耀終非火”“荷露雖團豈是珠”,假的就是假的,假的隻會蒙騙一時!何使當初身便死,一生真偽複誰知?
《放言五首》其三,誠如首句所說:贈給你一個判斷真偽的方法。首句直截了當,抓住人心,而且進一步告訴人們:不用相信什麼鑽龜、祝蓍之類。哪決狐疑、判真偽的方法是什麼呢?沒有直接道出,起到了吸引讀者的作用。“狐疑”,傳言狐性多疑。“鑽龜”、“祝蓍(shí)”,都是古代占卜的方法,前者以龜甲占卜吉凶,後者以蓍莖占卜吉凶。頸聯用曆史上周公和王莽的具體事實來證實,說明隻有等待時間,事實會告訴你真偽。“周公”,即周公旦,他輔佐周成王時,一些人懷疑他會篡權自立,但事實證明他對成王一片赤誠;“王莽”,漢元城人,在其未代漢時,偽裝謙恭,迷惑了很多人,最終還是篡權自立,事實證明他謙恭是假,取而代之才是真,《漢書》本傳所謂“爵位愈尊,節操愈謙”掩蓋了其真。“周公恐懼流言後”又作“周公恐懼流言日”。
頷聯很宛轉地告訴人們辨別真偽的方法。“試玉要燒三日滿,辨材須待七年期”,句下作者分別自注:“真玉燒三日不熱”,“豫章木生七年而後知”。很簡單,那就是用時間去考察、用事實來檢驗。著眼於正麵的說明。尾聯是全詩的關鍵所在。“何使”,假使,假若。假若周公、王莽他們當初就死去,又有誰能知道他們一生的真偽呢?
《放言五首》其三,這是組詩中一首富於哲理的好詩。既告訴了人們辨別真偽之法,又是詩人自我慰藉之詞。白居易同友人元稹遭際貶謫,他堅信終會澄清事實,辨明真偽,正義終會戰勝邪惡,真相終會大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