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開在廢墟上的花
這天中午，戈得剛準備下地幹活，忽然感到大地劇烈地震動起來，他剛準備蹲下，一個更劇烈的震動把他一下摔倒在院子裏的草地上。
他在眩暈中似乎聽到幾聲淒厲的呼喊，他知道那是他的妻子、孩子還有父母，他們都在屋子裏。他想抓緊時間去救他們，可是根本爬不起來。一個更劇烈的震動開始了，整個世界變得一片昏暗，天地間被一種天崩地裂的聲音充斥著，不知什麼東西一下把他擊倒了，接著他就失去了知覺。
當他醒來時，撲入他眼中的是一片斷壁殘垣，他立即爬了起來，這才發現自己的右手不知被什麼東西砸傷了，已經腫得難以動彈了，幾個手指還在不停地流血。他沒來得及包紮就跑到房屋的廢墟上大聲地呼喊著：你們都還活著嗎？你們都還活著嗎？他吆喝了一聲又一聲，可是沒有任何應答，一種沉重的悲傷感湧向他的心頭。
就在他差點絕望了的時候，他忽然聽到一聲微弱的應答：“我還活著！”他聽得出這是妻子的聲音。“請放心，我很快就把你們救出來！” 戈得一邊用一隻手艱難地扒拉著瓦礫一邊說。
他從妻子發出聲音的地方開始扒起，不久就看到了妻子的頭部，妻子雖然滿臉是血，但精神還不錯，他剛準備繼續救妻子，妻子立即說：“我沒有問題，你還是先救老人和孩子吧！”
“可是我不知道他們在哪裏啊！”戈得一邊說一邊繼續扒拉著妻子身上的木棒和瓦塊。
“先救老人和孩子！老人在那邊！小牛在那邊！可是我不知道大牛在哪裏！”妻子艱難地說。
“快成功了！我先把你救出來，我們就可以一起救老人和孩子了！”戈得說。
妻子的上半身已經漸漸露了出來，可是妻子的下半身被一根粗大的石頭橫梁死死地壓住了，戈得用盡全力試圖掀起橫梁，可是橫梁卻紋絲不動，戈得看了看兩邊，橫梁兩頭都壓著好多東西，再說，即便弄走了這些東西，單獨這根橫梁他也根本弄不動，看來靠自己的力量根本無法把妻子救出來了，戈得一時不知怎麼辦才好，妻子淒然一笑：“讓你先救老人和孩子，你還不聽！現在得聽我的了吧！”
據妻子所講，他們的兒子就在她的身後，地震發生前，她剛剛給孩子喂完奶，如果沒有發生地震，孩子現在應該還在睡覺，可是自從地震發生後，她就沒有聽到孩子的任何聲音，妻子讓她抓緊時間看一下孩子的情況。
他用滴血的手指快速而又小心地搬開瓦礫和木棒。當他搬開一根木棒之後，猛然看見了兒子胖乎乎的小手，那隻手白皙而細嫩，努力地向上伸著，仿佛想抓住什麼，又仿佛隻是舒展一下身體，他立即把那隻小手握在手裏，也就是在那一刻，他感到一種徹骨的涼意電流般傳遍了全身，一種不祥的預感湧向他的心頭，他不自覺地“啊”了一聲！
“怎麼了？我們的孩子怎麼了？”妻子聽到丈夫發出的聲音後急切地問。
“沒問題！沒問題！”戈得一邊安慰妻子，一邊放開孩子的小手，更加小心地搬弄著孩子身上的雜物和泥土。當他把孩子從廢墟裏弄出來時，發現孩子的身體完好無損，仿佛沒有受到一點傷害，但是孩子氣息全無，他把手放在兒子的胸口，他感到兒子的胸口還是溫熱的，隻是沒有一絲的跳動，那一刻，他感到整個世界仿佛也跟著靜止了下來。
“把孩子給我！把孩子給我！”戈得把孩子小心翼翼地放在了妻子的旁邊，妻子試圖喚醒兒子，可是兒子卻始終毫無反應，妻子緊緊地摟著孩子，淚水在布滿灰塵的臉上衝出兩條蒼白的河流。
戈得呆呆地看著，仿佛一根斷壁殘垣中的半截木樁。“還不抓緊時間救老人！”妻子一句話仿佛把他從夢境中驚醒一般，他再一次開始了緊張的救援。
他最先找到的是老父親，他的背上有很多亂石和木棒，灰白色的褂子全部被血染紅了，他的肢體已經發涼，戈得一邊流淚，一邊清理父親身上的雜物，當他清理了一會後，忽然聽到一聲呻吟，他感到還有希望，於是加快了清理速度，當他終於把父親身上的雜物清理幹淨後，小心翼翼地把父親抱了起來。
與此同時，他也發現了母親，因為母親就在父親的身子下麵，這麼說，在地震來臨的那一刹那，父親用自己的瘦弱的身體護住了母親。他把父親輕輕地放在地上，然後去挖母親。
在他持續不斷地搬弄下，母親的整個身子漸漸露了出來，母親的姿勢非常特別：她的腰部高高拱起，雙手和腿支撐在地麵上，整個身子像一彎新月，又像一座石拱橋。母親的姿勢為什麼會這樣呢？他正在納悶，忽然又聽到一聲呻吟，這次他聽得非常真切，是從母親嘴裏發出來的！
看來母親還活著，他激動得不知如何是好，當他清理好母親身上的雜物，輕輕地把母親抱起來的時候，他一下驚呆了，原來母親的身下竟然是大牛。大牛蜷縮著身子顫抖不已，絲毫沒有受傷的跡象，看來他隻是受到了一些驚嚇。可是母親的身子分明已經僵硬了，這麼說剛才其實是大牛在呻吟。他把母親抱到一邊，想把母親先放在地上，可是實在不知如何放置才好，因為母親的身形特殊，根本沒法平放，甚至連側放都不太可能。沒有辦法，他隻能讓母親繼續保持她特有的姿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