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容傾帶著東夜酌回到軍營裏,他的身體還在不停地抽搐。
等到她轉身去取藥的時候,再回來,盯著眼前這樣一幕,她手裏的藥瓶差點從手裏掉落。
那一襲的白發,赫然映入她的眼內,長在東夜酌的頭上,皮膚突然慢慢鬆弛,長出密密麻麻的皺紋……
“額啊……”
他痛苦的叫聲把她喚回神,她顫抖著手,在手臂上劃開了一道口子,將血喂到他嘴裏,再按照以往的步驟,給他止痛。
東夜酌原本趨向老化的皮膚,慢慢恢複。
鳳容傾的害怕,在此刻達到了最大。
她從來沒有看到他因為病發,而瞬間變成一個頭發花白的老人。
會老,就會死。
她此刻,更加憎恨那把劍。
一個時辰後,東夜酌閉著眼,躺在她的腿上,慢慢讓身體恢複過來。
她就這樣守著他,除了時不時給他擦汗,幾乎是沒有動過。
很快,就有人回來稟報,妖族的大長老手持誅天劍,反敗為勝。
鳳容傾聽了,沒有意外。
果然,就算坐擁天兵天將,就算已經幾近勝利,隻要有誅天劍這把嗜血狂劍,這些就都是浮雲。
整整一天一夜,東夜酌依舊沒有醒來,他的經脈倒是不作亂了,就是被誅天劍啃噬的手臂,出了血膿,感染了。
沒多久,就犯了高熱。
給鳳容傾打下手的兩個小軍醫忙進忙出,快把腿走斷了。
每個人都緊緊繃著神經。
好不容易把他的燒退了,他又說冷。
閉著眼,渾身顫抖。
鳳容傾已感覺兩眼發昏,為了他,愣是不敢合上眼。
等到他終於穩定,她也不敢睡,甚至,滴水未進。
她守著他,時刻注意他身體的變化。
周圍很吵鬧,她的耳邊不斷傳來將士赴死的慘叫聲,還有那一波波的血灑牆頭聲,眼中,頓時浮現誅天劍囂張的火焰,她的臉色逐漸變得陰鷙。
不知過了多久,久到她似乎已經聞不到硝煙的味道。
花流錯他們突然趕回來,全部的人,往後撤。
不朽城失守了。
他們不是敗給妖族,是敗給了誅天劍。
太皇曾經用一生的修為和性命封印的邪劍,再次麵世,力量足以毀了九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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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退到了群山峻嶺中,那裏易守難攻,暫時能頂住。
花流錯除了累,倒是沒有受傷。
但是軍中將士,已經顯出疲態。
已經過去了三天,東夜酌仍未醒。
鳳容傾沒日沒夜地守著他,兩耳不聞窗外事,整支大軍就隻靠花流錯在支撐。
天黑了,醉長歌剛從傷兵營裏過來,就立刻去夥夫那裏端了一些吃的到花流錯的帳裏。
他聞聲抬頭望過去,正看見她端著一碗粥走進來,原本整齊端莊的發髻垂下兩三縷,兩邊的臉頰還都蒙上了灰,即使如此,那雙瑩潤的大眼睛,還是那麼吸引人,尤其在看向他的時候,充滿了一種無法言說的感覺。
他那雙被戰火浸冷的雙眼,頓時就柔和下來,雙腿自發地邁向她。
“阿錯,過來吃點。”她衝她露出了笑。
花流錯一走過去,習慣性地在安全距離內停下,剛要伸手去拿碗,一勺的粥就喂到他嘴裏。
“累了吧,我喂你。”
她的聲音柔柔的,褪去了年少時的俏皮,多了一份溫婉。
卻依然讓他沉迷。
他沒有多話,張開嘴,一口一口地吃完。
一些粥米落在他的嘴角,醉長歌下意識地伸手去擦,他猛然退後一大步!
就怕,會傷到她。
醉長歌眼中滿是抱歉,“我,我忘了。”
身體已經被疲憊和剛才的溫馨所填滿,她突然就忘了,他們兩個人之間的障礙。
兩人無聲地對視。
花流錯心中湧動著衝動,很久,才克製住,心中的念頭。
他最大的願望,就是能在有生之年,吻她一次。
讓她知道,不是隻有她一個人在追逐。
他也很愛她。
感受到悲傷的窒息感,醉長歌猝然笑了笑,努力化解掉悲傷。
“我,我剛才去看了鳳禦令他們,殿下的傷勢穩定了,隻要好好調養,很快就會醒過來。”
“嗯。”
這些他早就知道。
醉長歌意識到這點,突然覺得有些尷尬。
也有點,想哭。
“長歌,把那個東西給我吧。”
醉長歌睜著眼睛看他,有那麼一會兒的茫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