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轉角的命運(1 / 1)

命中注定,一個她一直覺得會伴隨她一生的名詞。如果不是冥冥之中的安排,那麼又怎麼會在那個冬季,在那個轉角,她的命運從此改寫了呢?又怎麼會遇見一群在她生命裏無可代替的人呢?命中注定的轉角,給了她一個心疼卻不一樣的開始。

這一年的十一月份,這個姍姍來遲的冬季,卻在片刻間釋放出了整個季節的冰凍,而她偏偏是這個時候來到了世上,一聲啼哭打破了已然入眠的小山村。兼職接生婆的奶奶把她抱在懷裏,瞥過的目光,竟捕捉不到絲毫溫度,冰冷如同窗外的嚴冬,她嘟囔著:“唉,這可怎麼辦?又是個女娃!”父親聞聲走進房間,看了一眼,什麼也沒說,這是緩緩走到門口,點了一根煙,望向遠方,深邃的眼眸裏寫滿了複雜的情緒。這注定了是一個難眠而漫長的夜!她依然靜靜地偎依在母親身旁,哪裏知道廚房裏,父親、奶奶和小叔正連夜商量著該將她送向何處。時鍾的“嗒嗒”聲,伴隨著她歡快的心跳。窗外,沒有星星的夜空,宛如一塊巨大的黑幕不斷地向前延伸、延伸著。

終於,熬到了天亮,還沒來得及睜開眼睛,她就被包裹上厚厚的棉被,躺在父親的懷裏。也許是隱隱感應到不安與陌生,在踏上車的那一刻,她哭了,漲紅了臉無助地哭,對於她而言,哭是唯一的反抗,也是最後一根救命的稻草。房間裏,母親的心如撕裂般,卻隻能躺在床上,無奈地抹眼淚。車還是啟動了,掩埋了她的哭聲,駛向那個未知的遠方。

不知不覺,車子來到了鎮上,而此時的街道還未從冬日的睡夢中蘇醒,父親一手抱著她,一手拎著個空箱子,下了車,一股寒風迎麵撲來,她微微顫動著小腦袋。拐過一個轉角,父親停下了腳步,這個平日裏粗獷的男人,突然變得小心翼翼了,他將小小的她放進了紙箱中,又整了整裹在她身上的棉被,眼裏閃過一絲不安與擔憂,快的讓人難以捕捉。父親轉而起身,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漸漸地,天也亮了,街上的人開始多起來,可是,人們似乎對於這個蜷縮於箱子中的小生命沒有太多的憐惜,最多也不過是探頭看看,你一言我一語,然後搖著頭離開了。或許這就是那個時代的悲哀吧,而她不過是千千萬萬農村女娃的一個縮影罷了。

十一月的陽光帶著些許的憐憫,透過紙箱,撫慰著這一個正小心蠕動的生命。她醒了,微微睜開眼睛,這一次她沒有哭,也許她明白了既然結局已寫定,那麼哭又能挽回些什麼呢?就這樣,靜靜的,聆聽這條街道,不屬於她的嘈雜。這樣的心聲,對於這個剛來到世上的小生命,是否太過殘冷了呢?

從未覺得時間竟是這般的漫長,不知道是過了多久,來來往往經過了多少人,終於,一陣腳步聲帶著些許的狐疑,靠近了她,但是又轉過身去,久經世故的眼神裏參雜著遲疑。大概是躊躇了十多分鍾吧,這個男人突然徑直走向箱子,抱出女娃上了路邊停靠的班車。

經過了一個多小時的顛簸,車子終於停下了,男人抱著她下了車,徑直走回家。剛踏進家門,一個女人就迎麵而來,接過他手中的孩子,掃了一眼,說道:“這是給老王家找的孩子嗎?這麼點大,會不會不好養啊?”男人邊脫下外套邊回答:“放心吧,不會的,老王家兩口子就盼望有個孩子,趕明兒就給他家送去。”躺在女人懷中的她,不知什麼時候竟睡著了,或許是折騰累了吧!可是,她原以為的避風港不過是一個短暫的停歇點,明天一切會好的嗎?

第二天,一大早,男人打點好行裝,抱著孩子就出門了。老王家在另一個省城,坐車需要三四個小時。這孩子本來出生時,身子骨就弱,再加上天氣的嚴寒以及這兩天的車程顛簸,早已精疲力竭。此時的她,依偎在這個男人懷裏,臉色越發的蒼白,早上喝下的牛奶全都吐了出來。男人的心一顫,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也不忍心這麼小的孩子這般折騰。毅然下了車,又折回家去。他心裏嘀咕著:這孩子,現在看是經不起折騰了,就暫且先把她擱家裏養著,過些天再送去吧。

農村,巴掌大的地,丁點的事早已在村裏傳開。也就在這天下午,一男一女兩個人走進了男人家,出現在她的視野裏,女的慈眉善目,眼裏流淌的愛意如陽光般溫暖,輕撫著這個受傷的小生命。旁邊的男人,好是眼熟,那個她出生,給了她片刻溫暖,又毅然將她棄於街頭的人,不正是他嗎?他怎麼會在這裏?幾個大人嘀咕了一番,原來這個慈祥的女人是她的姨媽,而她父親的出現是來認領她的,不過不是帶她回家,而是將她寄養在姨媽家。對於周遭的一切,她依然一無所知,她隻知道自己一直在路上跋涉,何時才能有一個可以長久停靠的港灣呢?什麼時候才會有一個懷抱,可以一直把她包裹著,焐熱整個身心呢?

兜兜轉轉,她似乎又回到了原點,和那個家庭又牽連在一起了,是斬不斷的緣分,還是真的命中注定呢?但是,她的命運卻在這次看似做圓周運動的跋涉裏,偏離了原來的路徑,不知不覺轉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