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年冬天來得特別早。
雪,紛紛揚揚,不出一小時,已經將目力所及之處染成銀色。
多久沒下過這樣大的雪了!蘇致遠雙手抱胸站在落地窗前,嘴裏叼著一支香煙,凝神看著外麵。十樓的高度,讓所有的景物都微縮成玩偶般大小。花園裏高大茂密的樅樹,此刻在他眼中,也不過隻是一株還好而已的聖誕裝飾品。
“你抽煙?”驚愕的抽氣聲在背後突兀響起,不必回頭,他也聽出來了——是那個皮球般的丫頭。
“你怎麼可以在學校裏抽煙?”林三元手裏捏著塊抹布,圓圓的臉上寫滿難以置信,看起來好像……很想用力擦幹淨他肮髒的臉吧。
蘇致遠嘲弄地眯起眼,薄唇輕掀,任煙頭徑直墜落到地上,“你哪隻眼睛看到我在抽煙?”他惡意地逼近一步,舒展了一下微僵的手臂,用力捏住林三元白胖的雙頰往左右兩邊扯開,“你這張嘴巴哦,實在是太不可愛了,記得下次說話小心點。”
可惡!臭男生的力氣還真大,林三元打落他的兩隻手,覺得雙頰火辣辣的痛,差點沒當場飆淚。
“對了,”明明已經走到樓梯處,他又停下腳步,轉過頭看著林三元,“這個學校的傳統,聽說好像是校長致辭後各班分開搞聯歡會吧,不是有遊戲環節嗎?怎麼你會出現在這裏?還是說,”他嘴角浮起濃濃的嘲諷,“根本沒人理會你這個小胖妞,所以你才跑出來躲到這裏?”
他哈哈大笑著下樓,天台上的風呼呼吹進來,卷起他淡灰色的風衣下襟,他的背影看起來恍惚得像一個影子。
林三元恨恨地衝著他的背影啐了一口。一年了,這家夥還是那副欠扁的臭德性,沒事兒總喜歡損別人幾句,嘴賤得令人發指!
不過話又說回來,至少他猜對了,她會出現在這裏,確實是因為,熱鬧一向與她無緣。落寞地歎了口氣,她轉而看向窗外,雪落得越發密了……“三元。”溫和的聲音在背後響起,她強忍下歎氣地衝動,微笑著回過頭。這個頂樓的雜物間,一向少有人來,怎麼今天會接二連三碰到人?
“我聽他們說你來拿清潔工具,一個人拿得動嗎?要不要我幫忙?”容冠庭臉上掛著溫暖的淺笑。
“不……不用。”林三元下意識地後退一步,不知為什麼,麵對容冠庭那張溫暖的笑臉,她總是微微有些悚然。
“你很冷?”容冠庭將她的瑟縮看在眼底,不等她同意,伸手握住她的手。
“幹什麼?”林三元大驚,甩開他的手,連續後退兩步。
“你很冷!”容冠庭肯定地說,不再多言,轉身抱起一堆掃帚拖把往樓下走去。
“還不下去,你想凍成冰雕嗎?”他側過頭,見林三元仍愣在原地,催道。
還好還好,是自己反應過度了。林三元有些驚魂未定地拍拍胸,慢吞吞地跟在他後麵,一邊走一邊安慰自己。
教室裏已經沒什麼人了,兩把椅子翻倒在地,不知誰把一雙手套遺忘在牆角的桌子上,彩紙屑、糖紙和瓜子殼散了一地——這是聯歡會的餘殃。兩個女孩子縮在教室一隅竊竊私語,看見林三元和容冠庭來了,交換了一個眼色,不聲不響地迎上去,拿了掃帚開始打掃。
教室裏隻聽見掃帚劃過地麵時發出的沉悶而輕微的唰唰聲,所有人的精力好像已經被下午那場聯歡會耗盡。
“三元,我們還有事先走一步了,後麵的收尾工作麻煩你好嗎?”兩個女孩子對視一眼,露出會心的笑容。
“哦,沒問題,這裏交給我了。”林三元笑嗬嗬地說。
“你一向這樣好說話?”兩個女生的背景消失在走廊那頭後,容冠庭好奇地問林三元。不知她是真笨還是假笨,他發現這丫頭經常莫名其妙就被人家耍了,“她們兩個擺明在欺負你啊。”
“也許人家真有事情啊。都是同學,那麼認真幹什麼?”林三元聞言一怔,接著好脾氣地笑道。
“你時間多不知道用來看看功課啊,幫人家做值日有什麼好處?”容冠庭似乎無法接受她那種隨意的調調,語氣變得嚴肅起來。
“我怎麼安排自己的時間好像是我私人的事情吧!”雖然知道容冠庭是好意,但那話實在不怎麼中聽,林三元忍不住小聲抱怨。
“你還敢頂嘴?”容冠庭耳尖地聽到那句模糊的抱怨。
林三元扁扁嘴,不敢吭聲,悶著頭使勁將最後一堆垃圾掃出教室。她想不通,她真的想不通!她的事,與他何幹?他有什麼權力這樣指手劃腳的?
容冠庭從口袋裏拿出紙筆,唰唰寫了半天,塞進她書包裏。
“這是什麼?”林三元錯愕地看著他,一時之間反應不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