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城市街頭的“釣魚族”(1 / 3)

(一)年青的“釣魚族”

你可見到在立交橋洞或站或蹲、在車站花園或坐或臥,身前立一小牌,上寫“瓦工”、“木工”、“油漆工”或者“電鑽工”等的這類人群?他們是城市裏露天“釣魚族”,在等待那些“有錢的魚”雇傭他們做活,這是一個被社會邊緣化的群體,他們的生存狀態如何?

殷謙在調查的過程中,發現“釣魚族”從年齡上來分,有兩個群體,40歲以下為年輕的“釣魚族”,40歲以上為中、老年的“釣魚族”。由於兩者的經曆、麵對的實際困難不同,狀況也截然不同,殷謙就采訪的先後順序,先來敘述年輕“釣魚族”的辛酸處境。

“釣魚族”的憤怒

憤怒之一:城裏有些人瞧不起農村人

王毅,男,30歲,在“釣魚族”的行列中做的是木工。

“我原本是在山東高密老家種地生活的,因為想追求更加美好的生活而來到青島。我一來青島就加入了‘釣魚族’,等待那些‘有錢的魚’來雇傭我,但是我這樣的想法實在是有點妄想。我們每天帶著牌子來,但是雇主不多,活兒少,掙不到幾個錢。幹活的時候,我最大的感受是我們農村人受城裏人的歧視,有些城裏人就是覺得我們帶有濃厚的‘小農意識’,對我們指手劃腳的,甚至一轉身就罵一句‘土包子’,其實我們隻是想把活做好,但是城裏人對我們的一舉一動都不放心。”

這位樸實的“釣魚族”講到受歧視的問題,眼睛裏充滿了委屈,在我和他的交談中,正好走過來了另外一位年齡在25歲左右的年輕人聽到了談話的內容,他氣憤地說:“是呀,城裏有些人有時太過分了,樹要皮,人要臉,我有時真是恨不得把做活的工具砸到他們嘴上。”這些話雖然是有點粗魯,但是人的尊嚴是最起碼的內心需求,加強精神文明建設提倡多年了,城鄉歧視現象還這麼鮮活的存在,到底是農村人沒有素質?還是城裏人沒有素質?

憤怒之二:裝修公司和中介公司的壓錢

施浩,男,27歲,初中畢業。

“我起初是在哈爾濱老家做粉刷工,給一間房粉刷兩遍才賺2元錢,根本連溫飽也滿足不了,後來,我加入了哈爾濱失業群體自發組織的一個裝修隊,可是一天連兩個活都接收不了,掙個二三十塊錢就是很好的了,我想著哈爾濱的裝修市場不景氣,就有意到其他城市裏闖一闖,於是在朋友的介紹下,我到了青島。現在來青島有五六年的時間了。最初青島有一家裝修公司讓我承包了一個活,讓交兩萬元的押金,我找了一大批老鄉把活做好了,公司就是挑毛病,不給大家工資,我沒辦法,自己掏錢還,後來公司解體了,兩萬元的押金中還有五千塊拿不出來,公司說沒錢了也不解決,一直拖欠到現在。我去找過派出所和勞動保障部門請求協調,兩者互相推托責任,最後不了了之。有些中介公司也給介紹活幹,但是壓錢壓的厲害,活做好了,錢不能保證及時發,還經常要挑刺扣錢。我現在對什麼公司都不信任了,公司不講信用,政府也不替我們說話,我隻有自己出來找點活幹了。”說到這裏,我觀察到施浩掩飾了想發火的表情,雖然年紀輕輕,他已經磨得沒有什麼脾氣了。

“釣魚族”的無奈

我在采訪過程中,年輕的“釣魚族”有兩大無奈。一個看起來還不到二十歲的小青年告訴我,雇主對粉刷牆壁的質量要求到了雞蛋裏挑骨頭的地步,但是一些人其實就是故意找茬,有一次實在是對一個老板娘忍無可忍,受她很多次氣之後,也估量到她根本不懂粉刷牆這活,就準備給她個教訓,所以在一次粉刷中把塗料加入超過一定比例的水,這樣子剛粉刷上是很好的,十天後就開始幹裂了。“我們實在是沒有辦法對付她,講髒話,無禮取鬧,騙她也是被她逼出來的。”另外一個小青年接著說:“城裏人說我們心眼壞,心思不正,我們就是被別人欺負怕了,難道隻有挨打不吭聲的?”

在立交橋下,我們還看到了一位女性打著“電鑽工”的小木牌在等待“大魚”的到來,這位24歲的女孩子叫喬然,雖然年齡不大,但是皮膚粗糙,沒有少女的光澤,她說,釣到“大魚”非常的不容易,一個月能遇到一次就是好的了,這樣能掙到200塊錢左右,一個月的生活就可以湊合過了。在我們的談話過程中,突然有一輛黑色的轎車開進橋洞,喬然趕快迎了上去,以為來人是挑“魚”,可是那輛車隻是在橋洞停下罷了。這時一位中年婦女抱著一個小孩子來到喬然麵前,喬然趕快接抱過孩子,講到,這是她一歲的孩子,也沒有錢送到托兒所,幸好立交橋對麵樓上的好心阿姨看他們可憐,暫時照看一下。喬然邊哄著孩子,邊無奈地講到:“孩子可憐呀,跟著我們受罪,我們這樣子起早貪黑的,她也沒有享受到母親的溫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