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經記不清,究竟是何年何時了。
少年伸手擋住刺眼的陽光,天空被薄墨所染,是黃昏抑或黎明,隻有卡姆蘭的雲朵上勉強裂了幾個薄薄的口子,陽光從那裏鑽了出來,淡淡地散在無邊無際的花海上,分外刺眼。隻有伸手到不了的天空,和似乎伸手就抓得到的雲。
少年慵懶地坐起身,沉靜地望著天際。一線猩紅浮現在天際之處,它們逐漸聚在一起,形成了一片規模不小的軍隊。斑駁的陽光肆意地捉弄著人們,跳躍在帶頭人的黃金的劍上。
劍劃過鞘的聲音異常刺耳,刺耳得令天上的雲也收起了傷口,陽光也躲在雲後,若隱若現、戰戰栗栗地看那散成一線衝鋒的鈍色鐵騎,戰馬每一個蹄聲都透露著不安。
“他們為什麼要爭這王,當初的團結去哪了?”少年低聲嘀咕。
“因為他們想爭,抑或……用騎士道回報他們的王。”少年循著聲音看去,一位穿著素衣的少女坐在不遠的一棵樹上,無聊地擺著腿。
少年微微皺著眉頭,對方已經跟著自己半個月了。也沒有其他的動作,隻是跟著,問她隻能收獲一個微笑。
“為什麼你總是跟著我,我和你有什麼關係。”少年偏偏記不起之前的事,直覺告訴他,他和對方肯定有什麼關係。
少女依舊回複一個微笑,右手指著戰場,眼裏透著看不懂的神情。
一位又一位騎士從馬上摔下,鮮血肆意地濺在花海上,馬蹄飛馳帶起了無數鮮紅的曼珠沙華,長劍揮動的烈風撕裂著場上的每一個人。最後一個騎士丟掉了象征地位的黃金劍,拿著長槍徹底貫穿了對方的身體,對方高舉的長劍始終沒落下。
鈍色所染的天空下,沒有什麼東西留下來,戰爭結束了。
少年從樹上跳下來,緩慢地走進戰場,認真又小心翼翼地撫上不願閉上的眼睛。
“若沒有這場戰爭多好,他們依舊是他們。”“那你是否願意替他改變這個世界?”少年停下了手,詫異地看著女孩。女孩纖細的手蘸著血在一個騎士的臉上畫著,然後朝他做了一個鬼臉:“你不是想改變這個結局嗎?那就作為他——亞瑟活下去如何?”少年看著那些到死都沒有鬆開長劍的騎士,沉默了許久認真而堅定地點點頭。
少年被示意閉上眼睛,等到再睜開時,發現自己低著頭半跪在湖前,一隻手握拳在胸,脖頸涼涼的。
奇跡需要代價。作為交換的,應該是你最重要的事務吧。
時間持續地流動,其中,隻有一件事是共通的,不管在王座之上,還是在絕境之中,或是在戰場上,都沒有人向她說過話,就連騎士們講述各自戰績的華麗圓桌,在王出現的瞬間就都轉為沉默。
亞瑟“吱”地推開議事廳的大門,在這個門後有著他十二位忠誠的夥伴,從蠻族戰衝鋒陷陣到現在的夥伴。在這個門後是沒有騎士沒有王、剝去了宗教王權的世界。這曾是聖潔的天堂,如今因為蘭斯洛特的背叛與莫德雷德的罪行為其抹上了散不去的汙穢。也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從亞瑟進入議事廳開始,所有人都停下原本的對話。
每個人都低著頭,仿佛沉默地結成同盟麵對亞瑟,與平時的喧鬧的記憶撞在一起,撞得粉碎。
“現在宣讀莫雷莫德的罪行……”宣讀完後,亞瑟說出了令他們意想不到的話:“舉行圓桌投舉,舉手的人可以讓莫雷莫德得到赦免的希望。超過半數便赦免莫雷莫德的罪行。”這個宣言被無限地放大。每一個人都在猶豫,懷疑自己是不是聽錯了。就在不久以前,亞瑟還勒令蘭斯洛特離開王城。難不成是蘭斯洛特那句”亞瑟王啊,不了解人類的感情”讓亞瑟醒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