戒,是給自己設限製,是“有所為有所不為”這句話中“不為”那部分。
社會製定了所有人均不可為的連帶懲罰的約定,日法律;宗教製定了信眾恪守的不可為的約定,日戒律;一個人在心裏約定的不可為的條款,日信條。這方麵的事情在西方叫“自我管理學”。
從表麵上看,無拘無束的人自由多,但這是表麵的自由。一覺睡到中午的好像比早起的人自由,但時間對每個人都相同,晚起者要用同量的時間完成睡覺耽誤的事,並不自由,或者更忙碌。吸煙與不吸煙、不飲酒與過量飲酒,都是人與自由的博弈、與時間的博弈。勝家一般是有自我約束的人。
吸煙與過量飲酒抬高了人的健康成本,成本裏包括金錢,也包括生命的長度——又是時間。賭錢、結交莫名其妙的人、謀取你根本駕馭不了的錢財與權力,都抬高了人生成本。
戒是什麼?是事先為自己製訂的禁區,免得進了禁區拔不出腳。戒,或者說確立“不可為”的區域可以給自己帶來安全感。
“自由是從事法律許可範圍內的一切事情”,這是孟德斯鳩的名言。從人權意義上說,這話千真萬確。但著眼於個體的生存哲學,此話又不盡然。在法律許可的範圍內,人和人做每一件事的結局都不一樣。允許做的事不一定都是好事。人先要琢磨自己是哪塊料、有多大的福氣,而後決定何事可為何事不可為。
有人向高僧討教:“人生應該以什麼為師?”高僧答:“以戒為師。”
人對自己設定限製,反得自由。這話像說不通,做起來就知這是一句真理。當一個人迫使自己完成遲早該完成的事情後,有一樣東西多了,那就是時間,也可以叫自由。自由的伴侶是隨心支配的時間。時間是用來謀生的,哪能隨心支配?隻要你信守“不”——不懶、不貪、不起妄心、不做自己不適合的所有事情、不改變自己已經認同的生活規律,時間就可以積累成河流,澆灌自己的莊稼。
戒是解放自己的法門。有所不為節省的不光是時間,還有比時間更重要的心靈。心最怕摻和到亂七八糟的事情裏,此謂“迷失自我”,心喜清、喜淨、喜廓然澄明。給自己設立戒條相當於擋住了給心添亂的亂賊,心感謝守戒的人。
如果你認為自律的人是無趣或刻板的人,很可能錯了。刻板的人不一定自我約束,無趣的人不一定有信條。有趣味的人跟自由的人一樣,能夠掌控自我,他們從不隨波逐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