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和火的形態迥然相異。水是流動的液體,是由水分子組成的密不可分的透明組織。火焰燃燒,火的溫度從幾百到幾千攝氏度。
這是常態的情形,說的是在一個大氣壓、有氧氣的條件下的情形。溫度不同,水的形態也不同,有氣有冰。
原油在罐內燃燒時沒有火苗,也沒有紅黃藍色,它是一千度的黑色的液體;它又是火,燒化了管道的焊點。燃燒的原油衝出管道遇見空氣時,才變為熊熊紅焰。
這是說,火未必不是液體,液體未必不是火。水火不相容隻是常態,在特定情況下會成為一個誤判。
酒是什麼?餐廳把水叫做酒水實在不準確,酒是沒有火苗的火。
酒待在瓶子裏的時候沉靜端莊,它出了瓶子,灑在花上草上都平靜。自從它遇見了人,就不一樣了。酒進了人肚子,即開啟了燃燒之旅。人看不清酒在人肚子裏怎樣燃燒。人的肚子沒安玻璃罩與攝像頭,不知酒燒成了什麼樣子。酒進入胃內,沒被強大的酸性胃液所征服,酒從腸道黏膜進入血液。血液萬萬沒想到,封閉嚴密的血管裏竟然進來了酒精。它的燃燒大量消耗血液與肌肉裏的氧氣。由於肝髒分解乙醇的需要,酒精消耗了人體大量的水。在酒的燃燒下,人脈搏加快,血管因為徑流量不足而升高血壓。人麵潮紅,中樞神經屏蔽了大腦區域有關良知、誠實、尊重的內容。飲者談古論今、豪氣幹雲、士可殺而不可不飲。酒在燃燒時產生大量熱能,人體啟動排汗降溫機製,同時排出鉀鈉離子,細胞平衡功能逐弱。人體需要更多的水維持平衡,脫水成為飲酒人最常出現的情態。因為心肌水分供應不足,有的飲者患上了酒毒性心肌炎。
酒焰燒焦了語言,使人談吐困難。酒燒壞了人的聽力、視力和思考能力。成吉思汗說:“醉酒的人有眼睛卻像一個盲人,有耳朵卻像一個聾人,有腿卻像殘肢人跌在地上,有手卻抓不住東西。”酒攻無不克,讓人變成另一個人。在與人的博弈中,酒從來沒失敗過。酒精來自糧食,糧食來自植物的陽光與水分,來自大地。大地生長的一切都充滿力量,最有力量的莫過於由大豆高梁轉身變成的乙醇,它讓人喜不自勝,身如天仙,無須衝鋒陷陣已有萬夫不當之勇。這一切來自於燃燒。以後人們看到酒的時候,告訴自己:你所看到的其實是火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