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風吹□如短蓬,精魂弄成禿鬢翁。歸來已覺陽羨鄰裏喜,不似雪堂慨江空,六年歲月幪尊中。何況如今一螺墨,安能及公目如初生犢。細觀此畫尤屈奇,兩顴巉巌無剩肉。百年光景春夢婆,人間遂少天上多。一炷清香留永日,奈此堂堂不語何。譬如寶鼎淪泗水,萬夫之力那能起。後來博古彼誰子,猶寫雄深吞簠簋。不然豈徒有三足兩耳(缺二字),天地中間泣神鬼。人之龍,文之虎,人言海內四學士,又雲蘇門六君子。洪厓肩高萬丈餘,談笑拍摩何軒渠。當為誰作前者王,當為誰作後者盧。詩到聖時不讀書,豈獨高處煮湯坐團蒲。豈非迢迢百世下,好事亦寫蘇黃圖。又非中郎虎賁之有身,又非叔敖身後之(缺二字)。典刑摩詰劣少須,一丈精神三尺素,光芒射人數百步。布袍便是山穀褐,可能其中有菜肚。
自題《洪崖出□圖》,時大德甲辰,年八十有三
鴻荒上古洪崖仙,見自堯時丙子年。隋唐二代複相見,往往始有名跡傳。僮術長鑱荷大瓢,酒榴巨杓俱齊縣。栗也負鐺在其背,束書如意安左肩。□□橘髯持大扇,有若籧篨駕闕船。就中拗者雪精驢,葛兄前牽茁後鞭。豈知自有千裏足,舉踵能越驊騮先。先生傲睨居其前,神遊八極何超然。金丹未須九轉力,渾得一氣存先天。革帶襴衫靴短靿,紅蕉襴衫顏色鮮。長筇九節如瘦龍,慣隨先生入市廛。春風又過洛陽園,豈徒桃李生春妍。固知先生好遊戲,汗墨從來偏有緣。見胡編修敬《西清雜記》,題雲“淮陰龔開學古堂畫”。
陸右丞君寶挽詩
立事寧將敗事論,在邊難與在朝分。從來大地為滄海,可得孤臣抱幼君?南北一家今又見,乾坤再造古曾聞。他年自有春秋筆,不比田橫祭墓文。
數關天地人何與,分在君臣禮可無?周粟如山夷叔餒,史書猶日臼嬰誣。舊邦新命方開化,公法私情本不渝。忠義未須論彼此,後先崇長是昌圖。
晏案:陸忠貞公蹈海死節,為吾鄉第一忠烈。龔高士有《陸君寶傳》,邱季貞洗馬梓行之。
題畫瘦馬
一從雲霧降天關,空盡先朝十二閑。今日有誰憐駿骨,夕陽沙岸影如山。見湯垕《畫監》。
吳山夫雲:此卷,囯初時在桐城方爾止處,常擕來淮陰,靳茶坡先生有和韻詩,載《渡河集》。今此畫不知流轉何地矣。
黑馬圖
八尺龍媒出墨池,□□月窟等閑馳。幽州俠客夜騎去,行過陰山鬼不知。見《吳禮部詩話》,下同。
題昭陵什伐赤馬圖
赤驥駝僧去玉關,換他白馬載經還。誰憐什伐飛龍子,贏得金創臥帝關。
題山水
穀口長鬆澗底藤,石橋山路晚登登。囊琴鬥酒擕何暮,空負寒齋昨夜鐙。
《淮故》雲:龔聖予畫馬,世已無傳。聞大內藏《名駿骨圖》,雲□高江村所獻。孫退穀得其山水一卷,筆意極似大小米,極其瀟灑。上題詩雲雲,小隷極高古。後有劉青田跋。
題趙孟頫《高士圖》
雪氣侵人臥欲僵,勞勞明府到藜床。主賓問答皆情話,何用閑名入薦章。見《鉄網珊瑚》。
吳萊《桑海遺錄序》:龔開,淮陰人。少嚐與陸秀夫同居廣陵幕府,及世已改,多往來故京。家益貧,故人賓客問候日至,立則沮洳,坐無幾席。一子名浚,每俯伏榻上就背按紙作唐馬圖,風騣霧鬣,豪骭蘭筋,備盡諸態。一持出,人輒以數十金易之,藉是不饑。然竟無所求於人而死,誌節既峻,儀觀甚偉,文章議論愈高古。嚐為文宋瑞、陸秀夫二傳,人以為類司馬遷,班固、陳壽以下不及也。
元湯垕《畫鋻》雲:近世龔聖予先生,身長八尺,碩大美髯。讀書為文,能成一家法。畫馬專師曹霸,得神駿之意;人物亦師曹、韓,山水師米元暉,梅菊花卉雅師古作;卷後必題詩或讚、跋,皆新奇。都穆《鉄網珊瑚》:《天馬圖》雲:“往予見薑白石詩一卷,有絕句作小草,尤佳。雲:‘道人野性如天馬,欲擺青絲出帝閑。’深愛此詩,第恨不通畫,不能使無聲詩有聲畫相表見,此為欠事,因戯作前馬。既又念此句,此馬終無出路,複成後紙。去冬有瘦馬一匹,寄天台僧存。書記鶴臞亦以書來取畫,久之未報,今得此歸丈室,如有數也。天隨言:‘凡物散者為得’,二馬得失何如,白石不可作,析而辨之,具在鶴臞。有知道能言者,並幸惠教。楚州龔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