藩籬有小鳥,飲啄皆依人。喜無矰弋虞,聊以寄此身。豈知天地寛,牢籠非其倫。鸞鳳雲中翔,羞與燕雀馴。
十一月十四日夜見月
雷車寒夜轟,電鞭冬日掣。雹起還隕霜,雨行複飛雪。陰晦氣堅寒,與月成久別。忽然揚素輝,照物分外潔。顧兔得意舂,妖蟇不敢齧。中庭一方可,天衢萬裏徹。渣滓全消除,光彩不磨滅。膝前小兒女,啞啞向我說。月下牽我衣,跳踉且歡悅。我思赤子心,恍若逢佳節。故園有梅花,寒香已漏泄。昨日驛使來,未見一枝折。默默對青天,遐想感騷屑。玉宇何高寒,冰輪慣圓缺。寂寂丹桂枝,密密花如纈。大梯不可攀,欲上慮傾跌。擁爐撥寒灰,灰深火不熱。澆愁無佳釀,村酒太薄劣。三更人未眠,百感心如結。月華照床頭,欹枕衾如鐵。
懷潘四農都中
論交三十年,比廬五六載。忠告陳良規,披胸見真宰。讀書植本根,其次乃文采。守己端性情,所重寡尤悔。友君兼師君,古道今尚在。書紳謹識之,佩服罔敢怠。
客秋鬱暑濕,微軀遴瘡瘍。藥餌一不中,阽危罹奇殃。君來視我疾,顏色時倉黃。直視默無語,欲語淚盈眶。市醫從外來,君言慎勿傷。昕夕三四至,為我謀久長。沈屙霍然起,拍手笑欲狂。身體內未充,戒我毋伐戕。感此鄭重意,思君心旁徨。
束裝歸裏門,執手澗水畔。解纜不忍別,慨然感聚散。知我將遠行,贈言何繾綣。君既遊上都,我又在他縣。流光去如馳,飆忽春已半。春風動客心,故人久不見。長安花如雲,走馬一日看。文章發經濟,聲華振詞翰。豈為榮利爭,相期德業建。臨風想光儀,區區抱私願。
望成
春風吹遍楊柳綠,春波漠漠煙水曲。春到江南人不來,望君空窮千裏目。去年快讀寄我書,諄然有約淮之壖。計日如年屢屈指,猥以他事來鍾吾。先生僑居在此地,此去何難見麵易。那知祖逖先著鞭,行人早逐桃花騎。悤悤十日歸去來,柴門思為故人開。嵗雲暮矣不可見,中宵起舞腸九回。淮水滔滔日往複,晝夜蒲帆千裏續。隔年良友何不歸,望江南兮隔江北。
薄命妾
薄命妾,妾命如紙,妾心如鐵。妾心如鐵郎不知,有女如花郎心悅。嗟嗟薄命妾,夫婿輕離別。(一解)離別複何傷,歸期客路長,秋風秋雨木葉黃。賤妾雖苦,不過空房。夫婿雖樂,猶在他鄉。(二解)心堅如鐵,命薄如紙。譬彼衣裳,綠衣黃裏。妾身未分明,姑嫜脫簪珥。妾身既分明,白頭永自矢。(三解)妾重白璧,郎重黃金。黃金揮霍如飛塵,美人贈郎七弦琴。燦爛兮角枕,鮮明兮錦衾。糟糠誼薄,山海盟深。黃金之故,可以同心。(四解)白璧不能多,黃金不能少。妾貌不如人,妾心獨皎皎。不敢望郎歸,甘使青春老。但願美人心,與郎永相好。(五解)
道旁行
春風吹寒寒有力,春雨欲行行不得。道旁曡臥陳死人,頭發如蓬麵黧黑。就中生者餘殘喘,皮骨焦枯脅露肋。雲是去年六月間,一線河堤勢逼仄。馬棚灣頭灣複灣,土不敵水土被克。河流直下膏腴田,河伯占之作水國。斯時人命若螻蟻,窮奔急走任顛匐。父子夫妻不相見,生死茫茫斷消息。出門無家安所歸,苦寒尖雪驟見逼。枯腸雷轉空腹鳴,十日五日一再食。不如早付洪濤流,猶勝他鄉化鬼蜮。訴言未盡聲氣微,對此使我心淒惻。君不見鶉衣百結難蔽身,腰肢屈曲不敢直。又不見夫鬻妻分父溺子,掉頭不顧無悲色。噫嘻乎悲哉,誰為為之至此極!
郝秀才其爕於役桃源,詩以寄之
揮鞭從此去,望斷馬蹄塵。良友不易得,好花空自春。每當離索苦,更憶笑言親。芳草綠成路,萋萋憶故人。
雨夜雜感
秋風吹古木,逬作一天聲。肅殺氣方盛,蕭條人自驚。漏痕添老屋,涼意入寒檠。對此感搖落,孤懷欲不平。
神氣太蕭索,無端病屢侵。雁聲驚短夢,蛩語咽秋心。獨我飄零慣,依人感慨深。龍鍾雙袖淚,愁聼雨沈沈。
紀事三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