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對康有為影響最大的晚清大學者(1 / 2)

世界上有一種人總是勇於創新,喜歡離經叛道標新立異,隻要有人跟上自己的步伐、想法,他就立即拋棄自己的初衷而另辟新徑,有的時候也會自相矛盾自己和自己較勁,駁倒自己的初衷;世界上也有一種人,在他人研究的基礎上,發揚光大,更上一層樓,取得了引人矚目的成就。晚清時期的經學大師廖平屬於前一種人;戊戌變法的領頭羊康有為屬於第二種人。

康有為於光緒十七年(1891)《新學偽經考》和光緒二十四年(1898)《孔子改製考》問世後,為後來的維新變法提供了思想基礎,影響極大,引起封建統治者的極大恐慌。他在奠定其學界領袖地位的同時,也把自己卷入了與另一位經學大師廖平的學術糾紛中。康有為的這兩部作品被斥為分別剽竊了自廖平的《辟劉篇》和《知聖篇》。

廖平(1852-1932年),四川人,初名登廷,字旭陵,號四益,後改字季平,改號四譯,晚年更號為六譯。廖平這些名號的更改,從一個側麵反映了他的善變。廖平是張之洞的門生,但廖平一生的學術研究,並沒有沿著張之洞所希望的方向發展。廖平一生研治經學,融貫古今中西各種學說,其窮辯偽古文經學,建立了一個熔三教於一爐、合諸子為一統無所不包的大學問--孔經哲學,開啟學術界厚今疑古之風。他的觀點言論多是“前無古人後無來者”,他的學術貢獻超越了前人,他是中國近代最著名的經學大師,他的曠世宏論回眸千古僅此一人,在中國近代學術界占有極其重要的地位。

廖平彪炳史冊影響乾坤的曆史功績,是他對康有為的影響。

廖平在光緒十五年(1890)曾赴廣州,此前康有為曾閱讀過廖平的著作《今古學考》,對廖平“十分欽佩,引為知己”,康有為、黃季度抓住機會相約拜訪他於廣雅書局,徹夜長談。廖平拿出自己的新作《知聖篇》《辟劉篇》手稿給康有為看。(廖平記載“及還羊城,(康)同黃季度過廣雅書局相訪,餘以《知聖篇》《辟劉篇》示之”。廖平送給康有為的《知聖篇》抄本,保存在康家後人手裏。)廖平在《經話甲編》中提到此事時說:1890年他和康有為在廣州兩次會晤,把《知聖篇》《辟劉篇》交給康有為看。廖平之所以把這兩本書給康有為看,是因為該書立意太出人意料,在四川沒有人可以相談交流。廖平也曾就書中的有關問題問博學的古學大師餘樾,但餘樾也不能回答。此番與康有為知音相遇,因此廖平才將此書拿出。康有為閱完此書,對該書的觀點不能認同,“馳書相戒,近萬餘言”,寫了萬言信駁斥廖平“好名鶩外,輕變前說”,並苦口婆心勸廖平應“急當焚毀,否則入籍”。這之後,廖平又訪康有為於廣州安徽會館,再次徹談,反複曉以“秦焚六書未亡六經”,證明今經為全,後出古經為偽。這次回訪的結果是“兩心相協,談論移晷”。

兩次會晤之後,康有為受到廖平的影響,思想發生巨大轉變。康見仰古之說對推到陳規陋習大有裨益,於是幡然醒悟改頭換麵盡棄自己原來的觀點,改崇今文。在《辟劉篇》的指引下,他督導弟子梁啟超、陳千秋等人運用目錄等手段,大膽假設,穿鑿附會,廢寢忘食日夜勞作,僅用了一年的時間,完成了三十萬字的《新學偽經考》,該書一出則“粗豪狂姿,天下震動”。過了幾年又出版《孔子改製考》,再次產生了地震一樣的大裂變。而廖平的《古學考》直到光緒二十三年才改訂後以《古學考》之名出版;至於《知聖篇》因給許多人傳閱,手稿都已遺失,好不容易找到一本轉抄本訂正後出版,卻是反響一般,隻是捍衛鞏固其在經學史上的地位。

康有為和廖平的著作分別麵世後,當時知道康、廖交往內幕的人,認為康有為的著作,實為剽竊廖平的成果。再簡單地說,康有為的新學來源於廖平的學說。學界有影響的餘樾、章太炎、皮希瑞、顧頡剛、錢穆等人了解廖平與康有為的交往過程,皆認為康有為的作品是“剽竊”廖平的學術成果。康有為對於剽竊說的指責,則諱莫如深,隻在《重刻偽經考後序》一文中予以間接否認,很少正麵反擊,這讓人感到不解。康氏的“深自諱避”遭到當時學術界的眾多譏諷熱議,錢穆說康有為對這件事的反應“藏喙若噤”。眾多人士皆認為康是剽竊的巨擘。

錢穆就是力主康有為剽竊廖平的著作的大家之一,在《中國近三百年學術史》一書中,錢穆寫道:“蓋長素《偽經考》一書,亦非自創,而特剽竊之於川人廖平。”又說:“長素(康有為號長素)辨新學偽經,實啟始自季平(廖平字季平)。此為長素所深諱,而季平則力揭之。”國學大師章太炎亦指責康抄襲廖“粗鄙不堪”。張之相、梁啟超等知名學者均認為,盡管康有為之書與廖平之書有本質不同,但康有為之書是受廖平之書啟發而成,這是一個不容否認的客觀事實。梁啟超在提到康有為學術與廖平的差異時,寫道:“康先生之治《公羊》,治今文也,其淵頗出自井研(廖平),不可誣也。然所治同,而所以治之者不同。疇昔治《公羊》者皆言例,南海則言義。惟牽於例,故還珠而買櫝;惟究於義,故藏往而知來。以改製言《春秋》,以世言《春秋》者,自南海始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