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43章內氣與定觀(1 / 3)

服氣論的轉向隋朝的氣論,可以京黑先生《神仙食氣金櫃妙錄》為代表。此書收錄了中嶽郤儉食十一時氣法、食氣辟穀法、真人食黃氣法、行氣法、行氣訣、治萬病訣等。論養性服氣,修煉胎息之法另詳本書《道醫論》一文。另詳龔鵬程《成玄英莊子疏初探》,收入《龔鵬程講佛》。

甚備。所謂食十一時氣,是咽食外界的氣;食黃氣,是想象自己身體內部肝髒之氣飽滿,即取而咽食之,故是服內氣。行氣,是借著呼吸讓氣仿佛在身體內部流動。行氣之秘訣,則在於胎息與守一。胎息,指呼吸漸緩,如不用口鼻,若在胎胞之中。守一,謂人有上中下三丹田,各有真一,名為赤子、真人、嬰兒,須常存念之。

這本書十分簡要,但很重要。第一,它論三丹田,並直接征引《黃庭經》,又以黃脾之黃為黃庭,不但可以看出它源出上清法,亦影響到唐代黃庭學的基本看法,梁丘子《黃庭內景玉經注》可為例證。第二,它論服氣有服內氣和服外氣兩類。服外氣是南北朝以來傳統的說法,服內氣說則對唐代服氣論有很大的啟發,據稱傳於羅浮真人王公的中唐著作《嵩山太無先生氣經》序雲:

其二景、五牙、六戊諸服氣法,皆為外氣。外氣剛勁,非俗中之士所能宜服也。至如內氣,是曰胎息,身中自有,非假外求。

即以服內氣為胎息,且認為服內氣較佳,顯然代表了唐代道教義理越來越重視內在化的傾向。不止此書如此,《延陵先生集新舊服氣經》亦雲:

夫服氣本名胎息。胎息者,如嬰兒在腹中……為新受正氣,無思無慮,兀然凝寂,受元氣變化,關節腑髒皆自然而成。及出母腹,即吸納外氣而有啼叫之聲,即幹濕饑飽似有所念,即失元氣。人能依嬰兒在母腹中另詳本書《〈黃庭經〉論要》一文。

自服內氣,握固守一,是名胎息。(《修養大略》)古經法皆有時節行之,今議食氣不複以時節也。所論食氣皆內氣也,咽之代食耳。(《王說山人服氣新訣》)所謂“新舊服氣經”,新,指王說山人這類服內氣說、新胎息論;舊,指曇鸞的服氣法等。對於“郤儉食十一時氣法”那種服外氣法,它是一概摒斥的。即使曇鸞“徐徐長吐氣,一息、二息,旁人聞氣出入聲,初粗漸細;十餘息後,乃得自聞聲”的舊胎息說,它也不讚成,視為“最下乘者”。這當然有些矯枉過正,因此桑榆子評價說:“此言失元氣者,非也。苟納外氣便失元氣,即世間無複有生人矣。”但無論如何,這種新趨勢是非常明顯的,而轉變之幾,則可見諸《神仙食氣金櫃妙錄》。

第三,此書《行氣訣》抬高了行氣的地位,說:“凡欲求仙,大法有三,一保精,二行氣,三服餌。凡此三事亦各有深淺,不遇至人,不涉勤苦,亦不可卒知之也。然保精之術,列敘百數;服餌之方,略有千種。”隻有行氣最好,可以治百病、延年命。保精,指房中術。它在房中術、服餌丹藥及行氣之間,特別強調行氣,並以此為求仙之術,對於唐代氣論也有很大的激勵作用,如張白《服氣精義論》就說:

金石之藥,實虛費而難求。習學之功,彌歲年而易遠。若乃為之速效、專之克成,虛無合其道要,與神靈合其德者,其唯氣妙乎!據唐史載,司馬承禎有此論,但可能是另一篇同名之作。本文署白雲子述,乃張白,衢州人,少應試不第,修道於天台山。UteEngelhrdtQiforlife:longevitytheTng據此文大談司馬承禎思想,誤。

這就是正麵反對燒煉丹藥而提倡服氣了。此類說法,京黑先生則已開風氣之先。

第四,它提出修仙之法“並有漸次階級,不可逾軌越格。輒爾登陟,務速必不達,造次必顛墜”(《服陰陽符召六甲玉女法》),也是非常重要的。後來司馬承禎據此而與佛家頓漸之說擬況,說仙道不在頓悟而在漸修:

《易》有漸卦,老氏有妙門。人之修真達性,不能頓悟,必須漸而進之、安而行之,故設漸門。一曰齋戒,二曰安處,三曰存想,四曰坐忘,五曰神解。習此五漸之門者,了一則漸次至二,了二則漸次三,了三則漸次四,了四則漸次五,神仙成矣。(《天隱子·漸門》)這在後來可說已成為道家內煉之學的共識,足證京黑先生此書在服氣論上實有啟後之功。但其中也不乏承先的部分,例如,它論行氣治病,都是配合導引而說的,書中雖未談及“導引”一詞,但《治萬病訣》中卻說:“欲引頭病者仰頭,欲引腰腳病者仰足十指,欲引胸中病者俯足十指。”引,就是導引。故其所雲,如“平坐,兩手抱頭,宛轉上下,名為開口。除身體昏沉,不通暢者並皆愈之”,“踞坐,兩手抱膝頭,以鼻納氣,自極,七息,除腰痹背痛”之類,俱是導引。其法又見於《太清導引養生經》,乃是南北朝以來之常法,隋唐之際亦常用此法。楊上善雲“審吐納導引以調氣”(卷十九),即指此。又,它第一篇是《服陰陽符召六甲玉女法》,就是把服氣和服符混為一談的,“奉符如法,皆能不食”,宗教信仰的力量,仍然是它所重視的。後來唐朝的氣論就都沒有這些祝咒及符圖了。正如盛唐以後講服氣導引的人,很多也不再像它這樣,仍以導引為“搖筋骨,動肢節”了(詳見下文)。京黑先生此書,著作之確切年代不可考,大抵在隋唐之間,與其同時,佛教天台智(538—597年)之禪法亦極重要。智大師著有《修習止觀坐禪法要》《六妙法門》《摩訶止觀》等。六妙法門,乃承《安般守意經》的“六結意”說而來,謂“佛有六結意,謂數息、相隨、止、觀、還、淨”,次第相生六妙門,每一法門都有具體修習之方法。如數,有修數、證數之法。修數,指行氣調息、安詳徐數,從一至十。證數,指隨心任運,心住息緣,所以不必數,而覺息虛微,心相漸細。可見“修”重在該法門之方法,“證”重在體會該法門之效果與境界,而其內容,均在於調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