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萬英尺的囚室(1 / 2)

血,全都是血……手上、臉上、衣服上,到處都是那個男人的血。他就倒在血泊中,失去了往昔的銳利,無聲無息地平躺著。她聲嘶力竭地號叫著,可是連自己都不明白為什麼要哭喊,為什麼眼淚止不住地掉落。她應該感到痛快才是,她應該報仇雪恨了才是,可心底竟一絲泄憤的快感都沒有,隻有無窮無盡的混亂和懊悔,幾乎要將她的神智全部吞噬。

“不要,不要死。”她在夢魘中輕聲地啜泣著,終於將身邊的女人吵醒了。

“喂,羅警官,你哭什麼?死老公了?”蔣小婕被人擾了睡眠,沒好氣地說道。

羅半夏的意識漸漸被拉回到現實,察覺到自己的左手還戴著手銬,跟蔣小婕的右手緊緊地銬在一起。她感到頭痛欲裂,用右手揉了揉太陽穴,問道:“幾點了?飛了多久?”

蔣小婕打了個哈欠,說:“才過了兩個小時而已,去倫敦要飛十一個小時,還早著呢。”

羅半夏聽著,心裏有點兒空落落的,情緒越發顯得低落。其實,她是非常不願意出這趟差的。自從那天她對準茂威汀開槍之後,就一直處於混亂不堪的心境之中。雖然杜文薑一再告訴她,子彈沒有打中那個男人,但她心裏非常清楚,他一定中槍了。隻是因為他消失得無影無蹤,大街上也找不到任何血跡和目擊證人,所以她開槍的事竟然被輕描淡寫地處理成了一樁槍支走火事件。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為什麼茂威汀像空氣一樣消失得無影無蹤?他中槍後,究竟是生是死?無數的疑問盤桓在她的腦海,令她夜不能寐,失魂落魄。

就在這樣渾渾噩噩的神智中,她接到了押送蔣小婕赴英國的任務。刑偵大隊隊長彭兵又是氣惱又是擔心地看著她,說:“你和小杜的英文是局裏最好的。我看你最近也無心工作,就出去散散心吧。希望你從英國回來的時候,能變回原來的羅半夏。”

——已經不可能了。曾經那個意氣風發、一往無前的羅半夏,再也不會出現了。此時此刻,這個住在她身體裏的靈魂,充滿了怨恨和憤懣,徹頭徹尾都是負能量。

因愛而生憂,因愛而生怖;或使離愛者,無憂亦無怖——說起來簡單,真正要做到又談何容易?“喂,我要去上個洗手間。”蔣小婕的聲音打斷了她的思緒。羅半夏下意識地站起身,打算陪她一起去。“請讓一下吧!我們去洗手間。”蔣小婕對著坐在靠過道位置上的英國女警察嚷道。可是,那位叫作簡妮的女警官似乎睡著了,對於蔣小婕的要求毫無反應。“要不然再等會兒吧。”羅半夏建議道。“不行,我已經憋很久了。”蔣小婕卻不依不饒,甚至伸手去推簡妮的肩膀,“醒醒,麻煩你讓一下。”然而,簡妮仍然沒有醒過來,反而像個布偶娃娃似的任人推搡,頭部往過道邊一倒,整個身體都歪了過去。“喂,你怎麼了?”蔣小婕嚇了一跳。羅半夏也焦急地用英文喊道:“小文,詹姆斯,你們快來看看,簡妮怎麼了?”杜文薑就坐在她們前排靠過道的位置,而英國來的男警官叫作詹姆斯,坐在她們同一排的對側靠過道位置。詹姆斯立刻解開安全帶,一個箭步走過來扶起了簡妮,喊道:“簡妮,你醒醒!”可是當他將手指伸到對方鼻子下方時,不祥的預感終於成為了現實:“她死了。羅警官,簡妮已經停止了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