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 天地翻覆(2 / 3)

無心的五雷血咒雖然未能攻破屍居餘氣七殺陣,但這屍居餘氣七殺陣失了柳成越和二寶主持,已困不住五明了。五明手足齊震,一把彈開那七具僵屍,從泥土中拔身而出。他雖然被神奴附體,但數十年苦修終非無功,腦海中仍有一分神智,見柳成越舉起手來,飛身過來,一把抱住柳成越,那七具僵屍也跟著飛撲過來,二人七屍攪作一團。這屍居餘氣七殺陣是柳成越布下,他自能馭使僵屍,雖被五明扼住,卻也不慌,一手順勢連變了三個手印,喝道:“疾!”隻消緩得一緩,那七具僵屍又能將五明擒下。可手印甫結,卻覺真氣不順,手指處一陣劇痛,一個僵屍一口將他的手指咬斷了一截。他大驚失色,還以為是無心在做手腳,抬眼看去,無心仍是委頓在地,倒是門外隱隱有個人影,遠遠地正向這裏走來。

在催動這屍居餘氣七殺陣時,柳成越已覺得與平時大不一樣,這七殺陣的威力頂多隻有平時五六分,與二寶兩人一同主持,仍然未能將五明拿下。那時他還以為這是因為勝軍寺大殿佛光充沛,邪術未能發揮之故。此時見到那人,他才省悟過來,這絕非是自己功底不濟,而是另外有人布置下了埋伏。隻是以他的本領居然未能及時發現,這人的本領實在高到難以想象。

勝軍寺竟然還會有這等高手麼?他還沒轉過這念頭,肩頭卻是一痛,五明一口咬在了他肩上。柳成越心中一空,隻覺誌向野心盡已成空,一咬牙,喝道:“九柳門中,唯死而已。天發殺機!”斷喝之下,一掌猛地擊地上。這一掌力量大得驚人,大殿都似被震得晃了晃。連那姓古的本已半死不活,此時忽然渾身篩糠也似發抖,張口驚叫道:“不要!門主,不要啊!”

無心心頭一凜,想起了什麼,從莎琳娜懷裏一躍而起,叫道:“快逃!”但他剛站起,卻覺渾身骨骼都似散了架,站都站不直,不要說逃了,耳邊聽得柳成越還在厲聲道:“……鬥轉星移;地發殺機,龍蛇起陸……”他一咬牙,長劍忽地在自己與莎琳娜身周畫了個圈,劍尖一帶,從中又畫了條曲線,已成太極圖之形,道:“莎姑娘,不要動!”

柳成越和五明糾纏在一處,那七具僵屍正在亂撕亂咬,大殿中一片鬼哭狼嚎之聲,隻是柳成越的聲音仍然清清楚楚。莎琳娜聽得心頭發毛,道:“這是什麼?”

“屍磷火術!”無心的臉已凝重之極。其實這並不是竹山教的屍磷火術,乃是九柳門的九柳陰符鬼哭破。九柳門與竹山教同出一源,九柳陰符鬼哭破與屍磷火術相去無幾,都是陰毒之極的招術,除了施術人,方圓數丈之內的活物盡皆無幸。柳成越竟然在大殿上使出這門法術來,看來已有同歸於盡之心。他自己若是要逃,恐怕還有兩三分生機,但莎琳娜定會失陷在大殿裏了。他猶豫了一下,還是留了下來。他知道這一段《陰符經》念完,九柳陰符鬼哭破已成,大殿之內再無活物,便是此時逃出勝軍寺的僧侶,隻怕一多半也會喪命。無心畫好這太極圖,手印越結越快,嘴裏爆豆一般念道:“水府神,水之精。驅雷電,運雷聲。雷聲發,震乾坤。黑豬吐霧,赤馬噴煙,毒龍行雨,風伯導前。丁壬二將,水火之源。聞吾一召,急急如律令!”當中還夾著柳成越的聲音:“……人發殺機,天地翻覆……”

這是召水府咒。無心知道自己若能搶在柳成越之前念完咒語,還能有一分活路,因此念得快極。“令”字一落,他在地上所劃劍痕忽然“嗤”一聲騰起一道水汽,便如將他圍在一個圓桶裏。隻是這水汽隻騰上了兩尺,忽地又降下了半尺,再升不上去。

無心打了個寒戰,雙手結印,但手指也微微發抖。柳成越的九柳陰符鬼哭破威力又大得驚人,自己力量枯竭,本領還及不得平時的一分。雖然明知此時再逃已經晚了,驚慌失措之下,還是恨不得拋下莎琳娜逃走。正在驚慌,忽然聽得莎琳娜低聲道:“我們在天上的父,願人都尊你的名為聖。願你的國降臨。願你的旨意行在地上,如同行在天上。我們日用的飲食,今日賜給我們。免我們的債,如同我們免了人的債。……”

這主禱文是用拉丁文念的,無心也聽不懂,但隻覺聽到莎琳娜的聲音,心中無限平安喜樂。他定了定神,扭頭向莎琳娜微微一笑,心道:“莎姑娘也會點法術,我們當真是天生一對,死在一處倒也不枉……”

這時柳成越厲聲道:“天人合發,萬化定基!”從那一大團人球中猛地衝出一陣碧火,地麵便如塗過一層火油,極快地四周擴散,到了無心布下的劍圈,那層水汽一觸即散。見到這等威勢,無心嚇得麵色煞白,他以為自己的召水府咒多少也能擋一擋,哪知竟似毫無用處,他一橫心,將莎琳娜向身後一推,手上連變數個手印,隻是那道綠火仍然迫上前來。

眼看就要到了無心腳底,猛然間一物破空而來,正插在無心跟前。那是一支禪杖,上麵三個銅環不住振響,綠火一碰到禪杖,忽然如同遇到了無形的屏障,急速縮了回去。黑暗中,卻聽有人喝道:“快出來!”聲音雖然平和,竟然隱隱有一絲驚慌。無心一把攬住莎琳娜,急向門外衝出。剛到門外,卻見有個少年僧人站在門口,他雙腿一軟,倒在地上,叫道:“宗真大師,你這老禿驢怎的來這麼晚?再不來,我可要罵你了!”

這少年僧人身著月白袈裟,正是龍蓮寺住持,號稱密宗三聖之一的宗真。無心雖然尊敬宗真,但方才生死一線,情急之下,還是罵了出來。宗真也不以為忤,快步走到無心身邊,伸掌在無心頂心一拍,道:“多謝你了。”

無心被他一拍,登時又有了點精神。宗真卻踏上一步,站在大殿門口,高聲道:“柳施主,南轅北轍萬裏,知回頭時未晚,請出來吧。”

柳成越在裏麵喝道:“宗真,今日你密宗三聖齊來,姓柳的隻怪自己學藝不精,餘者不必多說了,哈!哈!哈!哈!”他連著笑了幾聲,宗真雙手合十,垂下頭,喃喃道:“善哉善哉,道友,退後點吧。”

柳成越笑聲一落,大殿忽然發出一陣“吱吱”的響聲,“嘩”一聲,勝軍寺地下便如有個巨獸翻動一般,大片屋頂紛紛崩塌。柳成越心知縱然密宗三聖不傷自己性命,此時受僵屍反齧,又為五明所傷,定難再活,竟然連勝軍寺都給毀了。宗真僧袍一展,在身前圍起一堵無形氣牆,將無心和莎琳娜都護在身後。無心看得麵如土色,心道:“這柳成越倒也剛烈……”

尾聲

大殿一倒,遠遠地隻聽得一片呼喊,那是那批逃出去勝軍寺僧眾見寺院被毀,見寺中已無動靜,正紛紛趕回。宗真雙手合十道:“千山古刹,毀於五明一念。道友,入魔易,入道難啊。”伸手拔起禪杖,雖然瓦礫遍地,這禪杖仍是直直插在地上。

無心連連點頭稱是,道:“是,是。”他看看已成一片瓦礫的大殿,心頭一陣淒楚,低聲道:“大師,有個術劍門的朋友,為了救我死在這裏了,請你收拾一下他的遺骸吧。”他知道術劍門臭名昭著,凡武林中人個個都欲置之死地而後快,若是收拾屍骸時發現了赫連午的劍囊,隻怕會將他當成罪有應得。

宗真皺了皺眉,道:“你二叔給我來信,說你居然放棄返回山門,反要他收留一個女子,可有此事?”

無心低下頭道:“是有此事。隻是大師,你知道那女子是誰麼?”

宗真低聲道:“知道。唉,道友,此事還可說你有不忍之心,隻是為何又與術劍門的左道之士混在一處?若被你二叔知道,隻怕永無回山之日了。”

無心臉上浮起憂傷,道:“大師,你當初與我說過,術有正邪,道則一也。術劍門的那位赫連朋友縱然是邪魔外道,可他遠遠比那些名門正派子弟來得正派。大師你號稱密宗三聖,為何還有這些冬烘之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