ʮ(2 / 2)

河娃把針管往地上一撂,小公雞似地瞪著眼說:“一萬塊!你要不要?”

“啪!”一個響巴掌打在河娃的臉上,打了他一臉濕雞毛。“你……藏私!”

河娃一頭撲過來,攔腰抱住了林娃,兩人一同滾倒在水盆裏,帶翻了水盆,泥豬似的在地上翻來滾去地打起來……打了一個時辰,兩人臉上都淌出血來了,隻是誰也不吭,怕瞎娘聽見。當林娃又野蠻蠻地撲過來的時候,河娃順手從地上操起一把宰雞用的刀,刀上的雞血往下淌著,河娃臉上的血也往下淌著,兩眼熒熒地泛著綠光……林娃的一隻眼在水盆沿上撞了一下,撞得黑紫,他呼呼地喘著粗氣,回手操起一根扁擔,惡狠狠地盯著河娃……

瞎眼的娘聽見動靜了,“咳”了一聲,問:“林娃,啥倒了?亂咕叮當的……”

親兄弟倆仇人似地互相看著。林娃黑著臉沒吭。河娃擦了擦嘴角上的血,說:

“案板。”

“水也灑了?”

“雞沒殺死,撲棱了幾下……”

娘不再問了。兩兄弟棍似的立著,脖子一強一強的,像二牛抵架,牙都快咬碎了。

銅綠色的陽光點亮了整個院子,那光線的人的眼,眼立時就花了。從屋裏往外望,一片綠色的燃燒……兩個小兒騎在一個小兒身上,在土窩窩裏滾,把那狗瘦的小兒壓在土裏,一個騎著脖子,一個騎著屁股,齊聲高唱:

帶肚兒,帶肚兒,掉屁股!

帶肚兒,帶肚兒,扒紅薯!

……

“啪”一聲,河娃把刀扔在地上,一跺腳,恨恨地罵道:“日他娘!”

林娃也罵:“日他娘!”

邪火發出來了,兩兄弟都悶下來,你不吭,我也不吭。地上水汪汪的,扔著一片死雞,有打了水的,也有沒打水的,全部泥嘰嘰的泛著雞屎和血腥的氣味。

過了很長時間,河娃說:“哥……”

林娃鐵黑著臉不吭。

“日他娘,人家幹啥啥成,咱幹啥啥不成!幹脆各幹各的,那八百塊錢分了算啦。”河娃氣呼呼地說。

錢,錢,這年頭種地是弄不來錢的。那八百塊錢是弟兄倆販雞掙的,風風雨雨的,兩年多才落了八百,還不夠娶一房媳婦呢。分了?分了頂啥用。林娃斜了他一眼,沒搭腔。

“反正我不幹了!”河娃說。

“幹啥?”

“要幹就幹大的。”河娃咬著牙說。

“本錢呢?這八百不能動!”林娃一口咬死。

“咋不能動?八百算個屌!點眼都不夠。借,借錢幹大的……”河娃氣昂昂地說。

“哼?!”林娃又斜了一眼。

“幹啥都比幹這強,打尿二兩水,偷了人家似的。我問了,這年頭紙最缺。咱弄個紙廠,準賺大錢!……”

林娃往地上一蹲,又不吭了。

河娃逼上一步,說:“哥,你幹不幹?你不幹我幹。這年頭也顧不了那麼多了,親兄弟也得有個說清的時候,給我四百!”

“日……”林娃猛地站起來,一把揪住了河娃的衣領子大巴掌掄得圓圓的……

河娃看著林娃,喘口氣說:“哥,幹吧。”

林娃悶了一會兒,說:“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