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四(2 / 2)

瘸爺誠心誠意地說:“閨女,你是城裏人吧?說句不中聽的話,你上當了!閨女……”

惠惠嗔著臉,歪著頭,似笑非笑地望著瘸爺,問:“上誰的當了?”

瘸爺急切地說:“閨女,那娃子不是人,是畜生!狗都不如的畜生!別跟他混了……”

惠惠轉過臉看了看楊如意,突然“咯咯”地笑起來了。

楊如意在遠遠的一邊站著,卻一聲不吭。

瘸爺又說:“閨女,我是好心才說這些。別跟他混了,那狗雜種總有一天要坐牢的。他……”

“他怎麼了?”惠惠故意問。

瘸爺歎口氣,勸道:“閨女,有句話我不該說。這、這畜生不知糟踐了多少黃花閨女……你快走吧,閨女。要是沒錢,我給你幾塊。”瘸爺說著,手哆哆嗦嗦地往兜裏摸,“走吧,你還年輕,找個正經人家吧……”

惠惠剛要說什麼,楊如意朝前走了兩步,沉著臉說:“瘸爺,你別說了。我給她說。”他看了看瘸爺,又瞅了瞅惠惠,竟然很認真地說:“惠惠,瘸爺說得對,我不是好人。你要走就走吧,我叫司機送你。”

瘸爺“哼”了一聲,還是不看楊如意。他萬分懇切地望著這“城裏來的”姑娘,恨不得把心扒出來讓她看看。他覺得他是在救這姑娘,他不能看著這娃子在他眼皮底下作惡,他要把這姑娘救出火坑。瘸爺的目光淒然而又坦誠,臉上帶著一種普度眾生的蒼涼之光,他簡直是在求這姑娘了:

“閨女,走吧。閨女……”

惠惠卻一下子跳起來了,兩眼圓睜,用十分蔑視的口氣說:“關你什麼事?老不死的!……”說完,“的的的”一陣風似的走去了。

這句話把瘸爺嗆得差一點暈過去。瘸爺受不住了,他眼前的天地、萬物都在旋轉。變了,什麼都變了!大天白日啊,在扁擔楊竟會出現這樣的事情?!好心不遭好報,這是瘸爺萬萬想不到的。好好的姑娘,怎麼成了這個樣子呢?是為錢麼?都是為錢麼?不為錢又是為了什麼呢?那麼,普天之下哪還有一塊淨土呢?!瘸爺難受哇。瘸爺為世風難受,也為這姑娘難受。瘸爺是不忍心看這姑娘受害才站出來說話的。瘸爺的好心被當成驢肝賣了!瘸爺古稀之年竟受人這樣的汙辱?!瘸爺緊閉雙眼,眼裏卻掉下淚來了……

這時,楊如意說話了。楊如意吸著煙,很平靜地對站在身邊的惠惠說:

“去,給瘸爺道個歉。不管怎麼說,他是長輩。”

惠惠說:“不去。他管人家的閑事幹啥?老不正經!”

“去。”

“不去。”惠惠扭了扭腰,說。

“去!”楊如意“啪”地甩了煙頭,惡狠狠地說。

惠惠的眼圈紅了,她恨恨地看了楊如意一眼,委屈地咬著下嘴唇,欲動未動,身子像蛇一樣地扭著……

楊如意輕輕地拽了惠惠一下,和氣地說:“惠惠,去吧,他是長輩……”

惠惠慢慢地挪著身子。挪幾步,看看楊如意,又往前挪。快挪到瘸爺跟前的時候,她站住了,勾下頭去,紅著臉低聲說:“大爺,我剛才……”

這時,楊如意快步走過來,示意惠惠別說了。他扶著惠惠的肩膀站在瘸爺麵前,沉靜地說:

“瘸爺,我很壞。可她偏要跟我。真對不住你老人家了……”說完,拉著惠惠揚長而去。

瘸爺的眼一直是閉著的,他不願再看這一對“狗男女”了。瘸爺知道他被這狗兒耍了。瘸爺氣得兩眼發黑卻又說不出話來。瘸爺萬般無奈,隻是重重地朝地上吐了口惡唾沫:“呸!”

瘸爺實在忍不下這口氣,他不能眼看著讓一村人都毀在這鱉兒手裏。瘸爺又忿忿地拄著拐杖找楊書印去了。他一進院子就頓著拐杖說:

“書印,你得管呢!……”

堂屋裏,就像是專門等他似的,立時傳出了村長楊書印那低沉穩重的聲音:

“管。二叔,我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