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公子,是麼?”自從進了這間精致優雅的廂房,風二娘就一直盯著沈君信,目光銳利。
饒是沈君信再怎麼穩重也不免被她盯得不自在,正待開口,不料風二娘卻先他一步,隻是這簡單的一句卻令他大驚失色。
自己此次秘密來到洛州無人知曉,怎的這素不相識的老鴇卻一語道出自己的來曆?莫非事情敗露了?
想到這兒,不禁冷汗直冒,此事一旦泄漏,必是誅九族的大罪啊!
“公子不必訝異,前日裏崔師爺來我這春瀾閣尋歡,曾言及宰相公子近日出遊可能會途經洛州。今日見公子氣度不凡,又是生麵孔,故而大膽猜測,想不到,還真給我蒙對了。”風二娘輕笑道,寥寥數語便解了沈君信心中疑惑,也順帶安了他的心。
“風媽媽的見識,沈某佩服。早聞媽媽的春瀾閣乃洛州第一青樓,既是出遊洛州,自是不能錯過的。”沈君信聞言頓時大安,語氣不禁軟了下來,不似先前的銳利,同時附和風二娘所言,以表明自己來此確是“出遊”。
隻是一麵說,一麵卻暗暗惱恨,這姓崔的竟如此糊塗,泄漏了他的行蹤,此間事了,非嚴辦不可。要知父親為大事綢繆多年,如今沈家勢力遍及天下,這崔師爺便是父親安排在洛州的眼線之一。
風二娘冷眼旁觀,心道:說什麼就信什麼,若非做賊心虛,那就真是個傻子!麵上卻漾起春風般的笑靨,媚聲道:“沈公子光臨我這春瀾閣可是我前世修來的福份,貴客盈門,自然要好好招待!”
說完,“啪啪”拍了兩下手。沈君信一愣,但見一個綠衣女子從屏風後緩步走出,步態輕盈,身姿柔美,容貌……沈君信心頭大震,眼光直直地盯著那張臉,隻覺平生所見美人,竟不及這女子半分容色。
“綠旖見過沈公子。”那女子盈盈一拜,麵上猶帶淺笑,有種說不出的風情,卻又無絲毫媚態。
“沈公子?”風二娘出聲輕喚,心下一陣竊笑:色字當頭一把刀!沈君信這副模樣,她早已見怪不怪了。
沈君信方才緩過神來,忙道:“姑娘有禮,快請坐下!”心下卻是一陣懊惱:在美人麵前竟如此失態,當真不該!
綠旖微一抬睫,風二娘立即會意一笑,揚聲道:“我還有事,先行一步。綠旖,替我好好招待沈公子,可別怠慢了貴客!”
“媽媽放心。”綠旖低低道,風二娘衝沈君信微一點頭,便緩步離去。
“早聞姑娘乃洛州第一美人,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沈君信微笑道,毫不掩飾眼中的傾慕之情。
“公子謬讚,不知綠旖是否有幸領教公子的棋藝?”綠旖也不迂回,單刀直入。
沈君信眼神愈加恣肆,早聞綠旖喜愛以棋待客,此刻聞言,立即爽快道:“能得小姐賜教,沈某幸何甚之!”心下卻暗道僥幸:險些忘了這女子極擅棋藝,隻不過……微微一笑,對於棋藝,他對自己還是頗為自負的,縱使不能輕易勝出,卻絕不會落敗!
檀香嫋嫋,棋局渺渺。前兩局還挺順手,雖然隻是以一子半子的微弱優勢險勝,但綠旖的棋藝確是厲害,難怪多年來竟未曾一敗。而綠旖對沈君信的棋藝之高似乎也頗為詫異,費心周旋之餘不免讚許一番,得美人垂青讚賞,沈君信縱是麵無異色,心下卻是十分歡喜。
隻是這第三局自對弈以來竟是舉步維艱,兩個時辰已經過去,棋盤卻是一片膠著狀態。沈君信心中十分焦躁,此刻正全神貫注地盯著棋盤,隻覺走哪一步都不對,平生之中竟從未遇著這等進退兩難的境地。
舉手之間,冷汗直冒,隻覺眼前棋盤一片模糊,黑子白子竟混在一處,不分彼此。奇怪的是,一邊的綠旖雖麵帶微笑,卻也是冷汗淋漓,隻是她的眼睛並非看著棋盤,卻是緊緊盯著沈君信。且綠旖的眼睛每轉動一次,沈君信的神情就更痛苦一分。
許久,綠旖忽然淡淡一笑,柔聲道:“此局難解,今日我也乏了,不若改日再與公子繼續切磋,不知公子意下如何?”聲音雖輕,對於沈君信卻似雷鳴般轟響,頓時從迷局中解脫出來。隻神情恍惚,雙目無神,也不說話,隻徑自站起身來,向門外走去。身體搖晃,腳步虛浮。
沈君信走後,綠旖卻驀地吐出一大口血,臉色蒼白如紙,隻是死死盯著他離去的方向,低低笑道:“很快,很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