燈火輝煌的廳堂,左手清一色的黑衣男子,右手卻是一排嬌柔粉嫩的彩衣佳人。悠揚的樂曲在空曠的廳堂中緩緩回響,高高的漢白玉樓台上,是一把陳舊普通的藤木坐榻,手柄處光滑發亮,顯是已被主人摩挲多次。而此刻,上麵正斜倚著一個麵貌妖邪的年輕男子,但見其睫毛濃密修長,雙目微微閉著,發白的薄唇勾出一抹輕微的弧度,小麥色的臉上顯出一種近似詭異的表情,讓人捉摸不透。
廳堂中央,依次跪著三個形貌各異的男子,青衣、黑衣、藍衣,一動不動。其中黑衣男子最為狼狽,身上衣衫破碎不堪,滿布著幹涸的血漬;青衣男子容貌青灰黯淡,仿佛垂死的屍首;而藍衣男子倒是毫發無傷,隻眼角處有一抹細細的血痕,鮮豔異常。
“白虎,你可知罪?”清冷的聲音如同玉石相擊,卻叫人心下一寒。
白虎身形一顫,沉聲道:“夜梟樓雖毀,但那三人也已葬身其中!”
“哦?”細長的聲音微挑,如同輕蹙的眉尾,“你確定?”
此言一出,黑衣男子原本黯淡的眸子倏地一亮,頓時滿布欣慰喜悅之色。
“屬下……確定!”白虎心頭一顫,卻仍舊咬牙道。功夫最高的那個人已然受了自己重擊,更何況另外兩個女子?須知那夜梟樓乃是用世上最沉最厚的青煙石所築,任憑他們飛天遁地也決計難以逃脫。
“嗬嗬!”一聲輕笑驟然響起,白虎但覺心頭一緊,腦中一片空白。怎……怎麼會呢?明明是親眼所見那三人葬身哪裏,此刻又怎會再聽到那女孩的聲音,難道是錯覺?
“想不到你聰明一世,糊塗一時。你的主子都這樣問啦,我們自然還活著啦!”又是那女孩的聲音,這次,清晰得宛在耳畔。
白虎一驚,遲疑地抬頭,卻猛地正對上一張清麗的笑臉。身形頓時一僵,心,卻慢慢地冷卻,緩緩閉上眼睛道:“屬下,任憑閣主懲罰!”
赤焰不語,許久,方才睜開一直微閉的雙眼,幽深的眸子瞬間斂去光華,隻靜靜地瞧著廳中忽然多出的三個人,一男兩女。
望著那張似笑非笑的臉孔,雅竹隻覺得心頭一陣徹骨的寒意。終究,還是再次見麵了,這個殘忍而恐怖的男人。原以為拚死逃離便可就此擺脫,誰料兜兜轉轉仍是這般。其實,早在義父決定與赤焰閣合作的時候,自己就應該料到會有這一日,不是麼?
可惜料到與料不到,都不能改變既定的結果,那麼,這算是命麼?
“歡迎回來,朱雀!”邪魅的麵孔綻出一抹笑意,清澈的聲音渾然不似殺人的惡魔。他隻是微笑,看著白衣的女子,淡定從容。
雅竹一顫,聲音僵硬道:“閣主此言差異,朱雀已死,在下雅竹!”
笑意愈發深刻起來,赤焰的聲音格外輕快:“有何區別?”
有何區別?有何區別?當然有區別!昔日的朱雀是赤焰閣的護法,滿手鮮血,終日與殺人為伴,隻能躲在最黑暗的底層。而今的雅竹卻是左相的義女,春瀾閣的清倌,縱然不那麼美好,卻是個可以光明正大活在世間的女子,這,就是區別!
“當然有區別啦!”清脆的聲音回蕩在空曠華麗的廳堂,扣人心弦。
薛無憂始終維持著笑臉:“朱雀屬於赤焰閣,而雅竹,卻是我春瀾閣的人!”每一個字,都穩當從容,深入心底!
雅竹聞言一震,雙眼直直地看向薛無憂,她是在庇護自己麼?這簡直是對赤焰公然的挑釁!這個年少的女子,明明那般稚嫩,卻在此刻,異常地從容。明明,隻是擦身而過的兩個人,為什麼,卻敢如此擔當?
赤焰眼中不禁閃過一絲訝異,目光不由自主地轉向薛無憂。但見眼前的女子一身素淡的衣衫,清妍俏麗,脂粉不施,黑發烏眸,倒是個小美人兒。心中頓時湧起一絲興味,不過一個十六七歲的小姑娘,卻這般膽大,不知是無知還是有所倚仗呢?
薛無憂自是不怕,一雙眼睛坦然地盯著赤焰,隻是被他打量了許久卻沒有分毫反應,心下不禁暗自翻了個白眼:
“不知閣主看夠了沒有?”
赤焰聞言一怔,隨即朗聲笑道:
“怎的姑娘不能看麼?”
薛無憂心下微惱,眼珠一轉道:
“看自然是許看的,隻不過也不能白看!”
眼中的笑意更盛,赤焰清朗的聲音緩緩道:
“如何才不算白看?”
“你想要看我,我當然也要看你,還請大叔摘下臉上的麵具!”薛無憂一字一頓道,眼中閃過一絲犀利,咄咄逼人。
笑容頓時僵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