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節 女性係列小說創作中的若幹斷想(2 / 2)

一位男性文友,搞理論的,讀了我的《女兒難》和《沒有結尾的故事》後,很疑惑地問道:王曉玉,你是否有“仇男情結”?我愕然,請教他何以提出這怪問題。他於是就條分縷析了:首先,你筆下的女性都很正麵,似乎是世間一切真善美的化身;其次,你筆下的男性卻無論正角反角,在品性上和能力上乃至於性格上,都遠不及那些女性,有的自私、有的懦弱、有的首鼠兩端優柔寡斷,有的卑瑣低下粗陋淫蕩,因此你的作品所展示的男性世界,竟遠不及女性世界那麼流光溢彩純真美妙;最後,你常常情不自禁地在小說中夾雜一些對人生世事的評點,其中不乏女權主義的理論。等等等等。

對一個女性作家來說,安一頂“女權主義”的帽子是很容易的,而要駁斥類似我那位文友(他是我的很談得來的朋友之一)的並無惡意的指控卻非易事。近日在《上海婦女》讀到一篇立意深刻見解精辟令我傾倒的文章,作者叫“虞人”的,那文內有一句話,我覺得倒可以用來解釋何以我的男性文友會對我產生上述疑慮:

“當一種社會現象成為一種曆史格局時,打破這種格局就必然要涉及社會的每一份子,亦即需要全社會作相應的調整。”

男子統治世界,是幾千年封建勢力所搭建出來的曆史格局;大男子主義以文學藝術為載體作充分的宣泄,恐怕也是一種曆史格局。若有女性作家在文壇一試叛逆,自然便容易引起不認同感、反常感,於是那“女權主義”或“仇男情結”式的嫌疑便很自然地成了對反常現象的注解。我想,除非“全社會作相應的調整”,否則,有了自己獨立個性的女性作家,恐怕是免不了讓人目為異端的。

常聽一些活得很苦很累的女同胞怨艾地表示:來世投胎當個男人去。我不能苟同。男人活得也累。為偷閑偷懶而想當男人是一種誤識。爭取婦女解放固然艱難,阻擋這一曆史潮流的那一股努力也很辛苦。我倒是非常欣賞冰心老人的一句至理名言:

“世界上若沒有女人,這世界至少要失去十分之五的真、十分之六的善、十分之七的美。”

擁有了一大半真善美的女人,何不以此而感奮,而自豪呢?身為一個女性作家,我願以我的筆盡量充分地展示出包括我自身在內的這一半世界的旖旎風光!

1991.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