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這什麼情況?(2 / 2)

差不多收拾停當就已經到了下班時候,我走出辦公室,伸了個懶腰,準備搭地鐵回家,順路買些菜。周五晚上,又是找到工作這樣的樂事,不小小地慶祝一下,實在有愧政府頒布的周末假期。雲珈不回去吃飯,我自己總要吃。而且今天買了菜,明天就好睡個懶覺。而且,碰到周六周日,如果不我動手,估計又隻能和她一起吃微波爐食品和汆燙涼拌菜。

公寓在市中心,高層複式。歸屬是雲珈,我隻是善良房主好心收留的房客。上海的房價我早有所聞,來這裏的第一天,她帶著我看過一個個房間,我暗自咋舌,試探地問她,要付多少房租。雲珈有些驚訝,說是找同住,不是同租。但她想了想,最後還是訂了口頭協議,說自己用水太厲害,算不清楚,物業爸媽會轉賬,隻要平分電費和煤氣。

我走進小區,一手提包,一手提菜。迎麵走來兩個中年大媽。她們看著我手裏的大包小包,對我友好地笑笑,好像把我錯認為懂得幫做家務的乖孩子。

“小姑娘啊,儂姆媽有福氣啊!”左邊的大媽說著,推推同伴,“呦,儂看呀!這個小姑娘人乖伐,下班了,還曉得幫家裏帶小菜回去。”

“儂女兒也乖的呀,一個月賺嘎許多鈔票叻!”

“麼用場呃。伊鈔票再多也不曉得幫屋裏廂做點事體……”

“哦呦,總歸比我兒子好!伊啃老呃……”

中年大媽自顧自說著,漸漸走遠。

從前,當我還沒有來上海的時候,也有人這麼錯認。

突然覺得,自己像是回到了和那個人住在一起的時候。編輯部下班早,我買好了菜回家燒,然後等他從職業網遊玩家的位子上“下班”,悶不做聲吃完,然後再回去“繼續工作”。那個時候,我覺得天天上班,然後還要自己做家務,是一種明明厭惡卻還兢兢業業地繼續下去的自虐,我想知道自己能夠忍耐到什麼程度……這段日子已經過去了一個多月,我以為自己已經可以釋然。但一碰到熟悉的動作,就好像有一隻手鬆掉了,那些被我壓下去的不快感受又像浴缸裏的充氣鴨子,搖搖晃晃地浮上來。

前幾天被雲珈拖著一塊兒看了個片子,女主角說:Memory is a wonderful thing if you don’t have to deal with the past.——“如果不用去管從前的糾葛,那記憶就是全然美好的存在。”雲珈不滿底下的字幕翻譯,親力親為添油加醋地給我解釋了一通,最後她說:“這句話,我覺得很有道理。”

是的。這句話很有道理。

我把鑰匙塞進鎖洞,準備開門。

“喀拉拉!”

很奇怪!明明隻轉了一圈,鑰匙就轉不動了。

我試著去拉門把手——門開了。

貼在牆邊,我輕輕脫了鞋,踮起腳尖悄悄走進去。一邊走,一邊還暗自好笑,明明是擔心房間裏有小偷,反而自己做出些小偷舉動。客廳一切齊整,不像有人進來過。幸好!幸好!

終於放下心,我得空歎出一口氣:雲珈啊雲珈,就算出門再急,小區保安再好,你也不能大大咧咧到這個程度,這已經不是你一個人自說自話的問題了,我唯一一張盡管數目不多的存折卡可也是在這套公寓裏啊!

心裏抱怨完,我終於下定決心等這小姑娘晚上回來好好教育她,總要有人讓她看看清楚——柴米油鹽多貴,人在江湖多險!唉,和她住了段時間,我似乎陡然成熟到了中年母親的級別,責任感強烈!

走進廚房,洗了手,係上圍裙,開始燒菜做飯。廚房裏,各種烹飪用具一應俱全,想來是雲珈爸媽出國前為她準備好的。隻不過,就算是這些科技代替人力控製達到最大化的烹調用具,也是從我和雲珈同住之後,才有機會從櫥櫃裏被放出來得以重見天日。

炒好最後一個菜,我關掉油煙機,終於,周圍又安靜下去。

一聲清脆的口哨突然呼嘯而過——“不錯嘛,田螺姑娘的番茄炒蛋!香味都把我弄醒了。”

我嚇了一跳,猛地回頭,毫無建樹地和所有會遇到這樣情況的人一樣大驚失色——那個倚在門邊似笑非笑的男人,他什麼時候進門的?竟然還伸著懶腰,主人似地自說自話走過來,滿以為自己坐定了舞台中央男主角的樣子,這人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