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雲珈的秘密(2 / 2)

“我隻知道,她和你在一起,就會變得不正常。我告訴你,何子煬,你去勾引誰,讓誰當情人我都不管!但就算我們再怎麼哥們,對我妹妹出手,你知道什麼後果!”

“啊,當然知道。嗬,的確是我們圈子裏的‘良心’會說出來的話,到現在這個歲數你還沒有發覺,自己是被你們家裝在玻璃匣子裏專門展示給人看的‘良心’?”

季彥神色一變,張開大拇指和食指按了按額頭:“李瞳,你上去看看雲珈,我有話要和何子煬單獨談。”

我點點頭。有些事情,是我不能知道的——我很清楚這一點。

雲珈坐在她那張洛可可式的六尺立柱大床邊上,看見我進去,向後一仰,把自己扔到床上,發絲瀑布一樣散開在雪白的枕套上,她的眼睛看著天花板,手臂張開,像是要擁抱這整整一片虛空。白色燈光下,距離近了,我終於看清,她臉頰酡紅,皮膚微燙,的確是酒精的效用。

“你是來逼問我六年前發生什麼的?我不會說的。”大小姐側過頭。

我蹲下身子,拉住她的手:“雲珈,現在不說也沒有關係。畢竟六年,再糟糕的事……”

雲珈掙脫我,神情激動:“你明白什麼?嗬,收起那套‘時間治愈一切’!時間從來都沒用!”

我隻能重重歎氣:“等到你想說,或者需要人幫忙的時候,你知道,我都會在這兒聽的。”

“我累了。”

“無論如何,今天你真的過頭了,至少……”

“你算誰?你算誰可以告訴我,我能幹什麼不能幹什麼?”

我一愣。

房間牆上的布穀鍾響了,盛裝的木頭人偶出來轉圈,歡天喜地得沒心沒肺。

十二月二十四號二十四點。十二月二十五號零點。

“你可以出去了,別在我麵前晃悠,炫耀你不是一個人過聖誕。”雲珈拉起被子,蓋住了整個臉。

“雲珈,別以為我會像其他人一樣容忍你不講道理!”我吼了一句,反手關上了門。

所有人都說,酒精是用來麻痹理智的,心靈失去理智,就會沒有煩惱。這句話似乎說錯了。也可能,雲珈其實根本沒有喝醉。

我下樓的時候,何子煬已經走了,季彥坐在沙發上,手肘擱在膝蓋上撐著頭。他的臉埋在手掌中,我看不見。聽見我的腳步,他抬起頭,說“沒事”。

當你不知道發生了什麼,越希望自己能夠幫忙,越明顯地發覺自己其實是無能為力的。我不知道雲珈哪些話是清醒的,哪些話是胡亂說的。

那天晚上,季彥在確認雲珈睡著以後回家,他放輕手腳走到雲珈的臥室,輕輕旋開台燈,像是一個過於年輕的父親照看自己的女兒。“有時候,我感覺自己不認識她。這樣的感覺,很可怕。”他歎息著開口。

同樣的意思,許小誠也說過。

似乎沒有人知道,真正的雲珈是什麼樣子,這個真正的雲珈心裏真正的想法又是什麼樣子的。

第二天早晨,雲珈在中午時分“準時”起床,興致良好地做了土司和煎蛋——她唯二可以拿出手的東西,雖然味道依然不怎麼樣。

她把盤子端到我麵前:“怎麼樣?一起道歉和解吧,我數數,一起說對不起。三,二,一……”

“抱歉。”——然而我隻聽見我自己的聲音。

“哦,太好了!你先向我道歉了。”

“耍賴誰都比不過大小姐你。”

雲珈臉上的得意笑容突然凝住了:“喂,李瞳,說真的……別來管我。”她一字一頓地說著,說得很認真,“不要問我過去發生了什麼,不要幹涉我的生活,不要管我是什麼樣子。答應我,我不想失去你們,但別管我。”

我點了頭,真的覺得如果不去管她,什麼會像我剛剛認識她的時候一樣——無論她究竟有什麼樣的過去,和什麼樣的秘密。

冬天中午的陽光從廚房窗口裏撒進來,在她的深刻的五官輪廓上描出淡淡的金色。她端起馬克杯,熱騰騰的水汽嫋嫋升上來,模糊了她的線條和光暈。從小我一直羨慕像雲珈一樣看上去驕傲明亮又鋒芒畢露的女孩子,就像是柄玻璃劍。那是我從不企及的美麗,因為好像施力的角度略有差錯,就會馬上碎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