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那是機器貓的口袋!”她糾正我,“嗯,這是最後一疊了!”似乎頗為自豪,而在她過於輕快的節奏中,那大疊印刷品岌岌可危。
果然。
腳步聲突然停下,緊接著,“啊呀”一聲。大小姐站在樓梯上,瞪著散在地上一大攤報紙雜誌。
我歎了口氣:“我來幫忙。”
“不用不用。”
雲珈說著已經蹲下來,笑眯眯地著手收拾。那些印刷品又被歸成一疊,然後被纖纖玉手抱起來。最後一本全英文封麵的雜誌在遠處。她伸手去夠,顯然,手臂不夠長,既要保證懷裏的不再次倒坍,又要去夠遠處的,對於嬌小的大小姐,著實頗為艱難。
我起身,走過去,拎著書脊。
“刷”地一聲。從雜誌中落下一個信封。
“雲珈,你把什麼夾在……”
“說了我自己來!”雲珈突然喝止我。
我的動作停住了,循聲回頭,雲珈的臉色白得異樣,嘴角微微抽動。她似乎自己覺察到什麼,唇角勉強一勾,笑了笑:“不用麻煩,我自己能行的。”她把手裏的雜誌盡數扔進儲藏室,然後拿走我手裏的雜誌和地上的信封。
我回到桌邊吃麵包。雖然咀嚼的時候,外界的聲音總是聽不太清晰,但從廚房的方向還是傳來雲珈撕紙的聲音——習慣把紙張對撕,再疊到一起,接著繼續對撕的人,都知道這種聲音——起初清晰又尖銳,然後,逐漸慢下來,沉悶下去。分不清楚,撕的是過去記錄下某些事件的紙張,還是過去的時間和往事本身,因為兩者同樣越厚重就越難以撕毀。可以想象,那些紙片最終被扔下去的時候,一片片細細碎碎、輕輕巧巧像是雪花,因為重的已經被暗暗刻在了腦子裏,等待著一個契機,突然從某個角落裏跳出來。
“罪證銷毀完畢!”雲珈走到桌邊,微微笑著,拿起麵包往嘴裏塞。她看了我一眼,右手輕輕掃著嘴角的麵包屑,順便做出禁聲手勢:“別問是什麼罪證,總之不是什麼可以博人一笑的好東西或者情書。”
“嗯,我知道。想說的話,再糟糕的事情,到時候你自己都會說的吧。”我一笑帶過,說的也是實話。
“對了,我哥有沒有說他中午什麼事情?”
“沒有。”
“你也沒問?”
我點頭承認自己沒問。
雲珈似乎比我更加忿忿不平:“你就不擔心麼?雖然戀愛是兩個人的事情,就算我是表妹或者朋友也不能說什麼,但李瞳,你要知道,那可是我哥啊,是季彥啊!你就不問他今天中午突然多出來什麼安排麼?”
“我知道,也能夠想象他光輝燦爛的曆史。”
“我該表揚你沒有好奇心,還是該批評你連那麼點零星的危機感都沒有?”
“嗯,還是表揚我心態平和吧,嗬嗬。”
雲珈忽然正色:“我覺得你應該和季彥談一談。至少我覺得,換作是我,繼續朝前走之前,要先解決曆史遺留問題,就像年末大掃除一樣。”她說著,收拾了桌上的盤子和碗,往廚房走。“李瞳,其實我還蠻羨慕你們兩個,可以徹徹底底清算掉過去。不像我……”
我一愣,回過神,看向她的方向。她究竟想說什麼,是想說她自己,還是說我?
“李瞳,一般來說,我哥不會對重要的人說話不算數。”她頓了頓,“其實,我大致能夠猜到他這幾天都在忙什麼。無非是和你我有關係的事情,總是其中一個不如願的結果。”雲珈說著,又笑了笑,“很難的抉擇啊,希望他在忙的和你有關,還是和我有關。”
雲珈臉上的笑容兼有苦澀和神秘,就像是一個女巫。她把手伸在龍頭下,說話的聲音和水聲同樣讓人心煩意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