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哦,我是說何子煬,他最近又接手了一家餐廳,今天晚上去那兒吧。還是中餐,改良的本幫菜,怎麼樣?”季彥打著方向盤,問話的時候,終於看了我一眼。
喂,方向盤在你手裏,而且你也已經打彎到你想去的地方了吧——雖然我很想這麼說,卻還是隻輕輕地說了句:“你決定吧。”
就這樣,我的沉默持續到我們走進餐館坐定下來開始點菜。
桌子臨窗,還是VIP預留座,除去是何子煬名下的餐廳之外,似乎季彥也是這裏的所謂“利益相關者”。
女服務生直接把菜單遞給熟麵孔,附帶的一聲“季先生晚上好”自然而然,接下來“我們今天有很新鮮的……”輕車熟路。
季彥自己開始點菜,並不問我什麼,也對我長時間的沉默毫不在意。
終於,“啪”地一聲,裝幀精良的菜譜合上了。季彥眼角彎彎:“我點了蜜汁火腿,新出的特色菜。”話音未落,他就開始順便或者不順便地打量我日益鬆弛的上臂肉,“我想你最近沒有減肥的打算吧。”他似乎說得很輕,然而畢竟還是能夠讓一張桌子範圍內的人聽見——包括我和那個女服務生。
我白了他一眼,沒有做聲。
女服務生拿著菜單走開,沉默陰沉的濃霧剛剛開始舒散,又立刻重新凝聚起來。
絕對不是無話可說,而是當一個人想說的東西越多就越不知道該說什麼。
一頓晚飯,有很多問題要談。每句話都要經過仔細斟酌。
從小到大,談話經曆得夠多,但還是不知道該怎麼同曾經或者當下的“戀人”講話。仔細想想,上一次正經地在飯桌上談話還是分手。
我不由在心裏,暗地裏苦笑,這方麵,無論是否缺乏經驗,似乎都不是什麼好事。
好在季彥不會因為不知道說什麼而沉默。
“你喜歡吃本幫菜麼?”他突然沒來由地開口,雖然話題銜接良好。
我雖然覺得突兀,還是勉強接著話題:“嗯,還行吧。香糟帶魚、炸響鈴什麼的,我都挺喜歡……”
“據我所知,炸響鈴是杭幫菜,香糟的一般是寧波人喜歡吃的。”
“不好意思,我家裏都不吃這樣的菜,所以就覺得是江浙一帶的差不多。”
“嗯,這麼說起來,最近我們去的地方的確菜係都差不多。這樣!下次去吃西餐吧。”
“……我永遠搞不清楚哪種刀是剔魚骨頭,哪種是切肉的,而且……”
“李瞳。”季彥突然打斷我,“我們下次去吃西餐。”
“我知道,但是我並不特別喜歡西餐。我承認是沒進過正統西餐館,而且老實說,那種氛圍……”
“嗬嗬,你還是沒有抓住重點。重點是——下一次我們再一起吃飯。想辭掉本人的女朋友這個工作,沒那麼容易!”季彥說著把手肘擱到桌子上,撐著下巴,嘴角一勾,“一路上我看你都憂愁兮兮的樣子,怎麼,以為這麼簡單就和你吃分手飯了?好了,你也別急著說‘沒這麼想’,自己心理明白,嗬嗬。”
這種情況下,承認也不是,否認也不行。我端起杯子喝水,裝作沒聽見。
“對了,現在坐定可以問了。李瞳,那個姓譚的先生是誰?”
我艱難地把喉嚨口的水咽下去,繞來繞去,終歸還是要說這一段。
“前男友。”
“嗯,和我想得差不多。什麼時候分手的,為什麼,關係進展到什麼時候?”
“去年春天分手,因為他沒上進心我沒耐心,分手前是同居。順便說一句我們是打網遊的時候認識的,那個時候我隻有大學,畢業以後我就去投奔他。沒錯,當時我很喜歡他,所以即便爸媽不同意也想嫁給他,但是他就是不想做出任何承諾——如果你想知道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