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章 春香樓內(1 / 3)

隆冬時節,鵝毛雪花洋洋灑灑不住地往下飄落,將無垠的大地包裹成白茫茫一片,分不出天際與地平線的界限。

天地緲渺,一羽沙鷗。透過如幕的風雪,隱約間可以瞧見一座龐大的城池在廣大的平原上靜靜地矗立著,四方的城牆蛟龍盤繞,灰的牆,白的垛,劃界了一方土地,城中鱗次櫛比的房屋宛如一朵朵探頭的蘑菇,星星點點裝飾著茫茫的雪域。

大興城內的鉛華坊內一派寂寥,唯有偶爾經過的車馬,嚕嚕的滾動著車輪。間或會顯出一個個蜷縮的身影,攏著袖口,彎了背脊,佝了腦袋,小跑著閃入路邊一間間高大的樓宇內,然後“吱呀”一聲響,那門緊緊閉合了起來。

銀裝素裹,人際寥寥。

與之相比,每當夜晚來臨時,鉛華坊的繁華和喧鬧卻又能惹得整個大興城躁動不安。

皆因,鉛華坊是一處專以青樓妓館聞名天下九州的城坊。揮金如土的豪商富賈、唱歌吟詩的官宦名流無一不以在此坊遊戲一晚為榮,歡笑聲、浪笑聲、嗬斥聲、邀約聲裹挾著人類最原始的欲望在這裏喧囂浮躁。

天空陰霾,清晨雞鳴依舊早叫,春香樓後院忽而傳來一聲尖利的怒斥,“小婉娘,快予我速速退開!今日不扔他出去,我春香樓臉麵何存?”

後院簡陋的柴房中,在春香樓做了二十年有餘的李管事怒氣騰騰,身後站了兩名身穿武士服的打手,氣喘籲籲正與身前的一位十三四歲的粗衣小娘對峙。瞧身後那兩名打手瞠目怒對的樣子,碗口粗的樹木也能生生劈斷!

“不!筒子哥哥還沒死,隻是寒疾入體,先生說過,隻需服用藥草渡過此季嚴冬,到得明年春天來時稍加調理便能痊愈。”聲音清脆執拗,那粗衣小娘雖滿臉汙垢,但雙眸卻又大又水靈,伸開雙臂,兩腳開丫,堅定地阻攔在一個死一般靜躺在草席上的少年身前。

穿堂的風呼呼嘯著,聲聲銳利,雪花從破窗外灌了進來,朵朵飄灑在少年的身上,寒氣襲來,那少年卻是麵色也一動不動,若不是小婉娘說他還沒死去,在外人看來大抵和死也無甚麼區別。

李管事氣結道:“小婉娘,你就別瞎折騰了!咱們春香樓名滿天下,就是那齊王世子也常來玩耍的地方。若是春香樓死了人的消息傳出去,那還怎生了得,生意還如何再做?趁筒子還未死透,此時扔出去方是正理。”

小婉娘一聽,氣得麵容如血,初見規模的兩個小山包上下劇烈起伏,貝齒緊咬,反駁道:“管事伯伯你瞎說!人還未死卻不救,婉娘雖未上過學,卻也知曉天下間沒有此番道理。”

李管事跺腳道:“咱們哪裏沒救他?自他生病時起,三日一小藥,七日一大藥,稀粥青菜沒少一頓,春香樓哪裏虧待他了?要怪就怪他自己命不好,活不過來罷!”

小婉娘脆聲道:“筒子哥哥為何得病,還不是一月前為了補救管事伯伯您高價收買來的野雞才落水的?初冬時節,河水都快結冰了,回來還被管事伯伯打了一頓,這才一病不起的。”

李管事被說得滿臉通紅,長袖下的拳頭握得緊如磐石,一咬牙,道:“小婉娘,我瞧你頗有幾分姿色,好好教養一番將來或許能為我春香樓花魁,金銀財寶、嫁入富商家為小妾,一輩子也是衣食無憂,說不得春香樓還要靠你多多捧場宣揚,這才好言相勸。既然你不聽,休怪我無情!”

小婉娘倔強道:“婉娘的命是筒子哥哥所救,此生隻為筒子哥哥一人而活,那花魁殊榮、金銀財寶婉娘不稀罕!”

“你!”李管事見小婉娘像頭不屈的小牛似的死死盯著他,自知理虧,一時又羞又怒,索性懶得再理,長袖一揮,轉身便叫兩名打手將那少年扔出去。

兩名打手得了吩咐,立時答應一聲,一左一右從李管事身後分別跨步出來,一個攔住小婉娘,一個三步並作兩步撲到少年身前。